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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述摇头之后,见面室里有些气氛诡异。
原筱死亡那天,先是见过楚靖,再是程述去探望,发现了尸体,前后不超过一个小时,而显然有人在这期间动了原筱的尸体。
楚靖突然有点激动,站了起来:“我以为她自杀以后,是你发现了,也是你给她收拾的遗容!怎么?不是你?!”他显然陷入恐慌:“那是谁…她不是自杀…不会啊…她明明都准备好了……”
这番话里的重点,原屹和程述都听到了——自杀。
原屹双手环着胸,好像一只沉睡中的狮子,寂静太久,没人知道他会在哪一刻乍然跃起。
“氰化钾是原筱买的,对吗?”
楚靖被原屹这句话打击了一下,像斗鸡被啄了一口,缩了回去,慢慢坐回去:“她说……痛苦活着,不如痛快死了。她让我陪她,我说好,可是…可是……”
似乎是有些羞耻,他拷着手腕的双掌捂住自己的脸:“我怕了。那一瞬间我突然害怕死亡,我跑了…”
房间里只有楚靖低低的叹息声。
程述略微有些惊讶原屹对这件事也有察觉,而且还这么冷静,看来原屹真的也变了很多。
“原筱明明已经接受了心理治疗,有好转的迹象,是什么刺激了她?”
“她其实一直很脆弱,一点风吹草动就会崩溃,”楚靖回忆过去,“当时,我记得好像是一篇报道,将她说得很不堪,她受了刺激。”
程述问楚靖:“如果我今天不来问你,你打算一直隐瞒下去吗?”
楚靖木木的神情浮上哀色:“人都死了,这些都不重要了。我知道,她是想我死的。”
门被人敲了两下,探监时间结束了。
程述站起来去拉开门:“我突然不想你死了,因为我觉得她不会想见你。”
出了监狱,程述就有些站不稳,左摇右晃,原屹去扶住了他。
一直到车上,他都是缄默不语,然后就听到原屹说:“那家媒体应该是「潮汛早闻」,几个月前已经宣告闭社,遣散员工了。”
程述猜到了是原屹干的。那篇报道,程述也看过,因为原屹对施暴者死抓不放,渐渐也引得一些媒体上门,其中自然有些捕风捉影的人不怀好意,把美丽动人的原筱写成那种出卖身体的特殊女学生,招来祸患也属于自作自受。
现在想一想,这其中若说没有他杜家的功劳,应当不可能。
人都有先入为主的观点,一旦无知群众对这个和自己非亲非故的‘原姓女子’的遭遇打上恶意的标签,哪怕之后会有什么反转也一定是争论不休。
何况从头到尾,脏水都泼到原筱身上,杜旗干干净净,连个影子都没冒出来。
车子在往回开的路上有些颠簸,也或许是因为车里太舒服了,程述没挡住身体虚弱的影响,还是睡着了。
原屹微微把自己挪过去,轻轻地让程述靠着自己,摸着他的头发,这种触感好真实。
他抱着睡着的程述下车,家门口站着杨染。天气有些冷,杨染穿得不多,冷得在原地小跳着脚,嘴也在往手心哈气,看到原屹的时候才跑过来,瞄到程述就放轻了脚步,小声问:“程先生睡着了?”
“你怎么还在这?”原屹质问。
杨染有些歉意地看他:“我把程先生的东西都布置好了,原来放哪儿的就都摆回去了。桌上是我做好的菜,电饭锅里还温着我煲好的汤,不过那汤程先生只能喝一碗,还需要以清淡为主。对了...”他从口袋里拿出钥匙,放到睡着的程述上衣口袋里:“原本想亲手交给他,不过他睡着了就算了。”
本以为杨染会做什么出格的事,可是桩桩件件都好像很关心,反而衬得原屹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只能问:“这么冷为什么站在外面等?”
杨染小脸冻得发白,却说:“我怕程先生看到我在家里,会不高兴的。”
如果程述真的表现出不高兴,那原屹估计还能高兴一会儿。
“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最后原屹给了杨染这一句话,就转身回屋子了。
在他身后,杨染轻轻笑着,像一片漂浮在空中的雪花,没着没落的。
这一天,程述从下午一直睡到了晚上,在梦里的时候,他望见原筱,血淋淋地站在那里,她身边是一个个无形的黑影,每个人都伸出手指去谩骂她,嘲笑她,她在哭泣,然后抬起头看着程述。
“程程...我不是那样的人......救我......”
然后那些黑影就突然转向,盯着程述,看得他如芒在背,随后那些谩骂和攻击纷至沓来,骂得程述冷汗直冒。
惊醒!
“哈.....哈.....”
程述大喘着气,急着去按床头的灯,慌乱之下,把一沓报纸都给弄翻在地,灯一亮,一地杂纸。他傻愣愣地维持那个姿势,目光似乎没有什么焦聚。
听到动静的原屹冲了进来,看到程述满头的汗,就给他拧了一条热毛巾:“做噩梦了?”
程述把原屹的手推开了,裹着被子又重新倒了下去,背对着他。
原屹隔着被子,在他背上轻轻拍着,一步不离。
程述闷在被子里,其实手心全是汗,但他不敢把头探出去。噩梦很可怕,可是睁开眼,他才觉得,现实比噩梦更让人寒心。
他不得不承认,这个时候,守在他身边的原屹真的有让这个夜晚没那么难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