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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月凉如水,被人端端正正摆在床头柜上的米白玩偶倏然动了。
他活动了一下绷得僵直的身子,暗自舒出一口长气。
在此之前,他从未怀疑过自己对林降的定义。
而到了今日,他终于迟缓地生出了一些犹豫。
因为青年好似与他的印象之中的模样不太相同,其实并非算得上千差万别,南辕北辙,就是隐隐有些奇怪。
陈一亦说不上青年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若非要说的话,在陈一心目中,林降一直是笼中鸟,朱砂痣。
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可惜却不堪一折。
即便是前期有过激烈的反抗,也不过是奶猫挠痒痒,没有任何威慑力可言。
陈一现在依旧能清晰地记得,对方冷冷地注视着他的时候,清亮的眼眸是如何漂亮——似倒映着瑰丽北极光的海面,破碎浮冰潋滟摇曳。
冰凉又美丽。
与其说那是会给人带来疼痛的,不如说更像下位者对上位者的一种撒娇似的讨好,或者是一种无伤大雅的情调。
陈一从未在青年脸上看到过那样的神情。
极阴郁的,又极厌恶。
仿若雾霭无边的荒漠。
毫无一点生机。
不……他想,与其说是从未见过,不如说,在此之前,他根本从未在意过林降的情绪如何。
他需要的是一个漂亮的,讨人喜欢,并且不给他带来任何负面情绪的伴侣。
当然,最重要的是,必须要足够聪明而又乖巧懂事。
陈一不喜欢哄人,更加不喜欢蠢到分不清自身分量的人。
原先的时候,陈一不喜欢林降在酒吧抛头露面,就私自做主将青年的工作辞了。
林降那时还会流露出自己的情绪,他很愤怒,与陈一大吵了一架,然后将家中所有的东西砸得粉碎。
陈一不喜欢这样的林降,他原以为青年是个聪明人。
可陈一也不会直说,他只会若无其事地命人将东西都又重新整理好,也不会发脾气。
但之后,他便会将林降一个人关在偌大的别墅里。
他知道林降自己会做饭,便要人每日买好食材放到冰箱里。
但送来食材的人往往都是与林降的作息岔开的。
整整一个月中,林降都独自待在空荡荡的别墅里,没有网线,没有电视,没有任何可以与外界联系的媒介。
他唯一能见到的人就是每个礼拜回来一次的陈一。
“知道错了吗?”
陈一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显消瘦了不少的青年。
“你这样是犯法的。”
林降的声音有些沙哑。
“犯法?”陈一蹲了下来,他伸手抚摸着对方的面容,很细腻,摸不到一点疙瘩或者凸起,并不太像一个男人的肌肤。
陈一微微笑了,眼眸弯弯,还有点无辜的意思。
“那你去告我呀。”
陈一忽然想起,好似他也曾看见过林降的厌恶——就在他说完那番话之后,一直漠然而无动静的青年抬起了头,从蓬乱的发间露出一双深黑的眼睛,那其中带着不可忽视的,刻骨铭心的憎恶。
陈一一愣,他眼角瞥见了一点寒光,心中霎时警铃大作。
林降并不算是很会打架的类型,加之他近些日子一直被关在别墅里,自然抵不过从小就学了不少格斗术的陈一。
可即便如此,那把寒光湛湛的水果刀,依旧刺进了陈一的胸膛。
他疼得额上冷汗津津,一把反拧过林降的手臂。
水果刀“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眼见着林降要伸手去捡,陈一立时一脚将水果刀踢远了不少,又狠狠将林降一脚踢远。
陈一捂着流血不止的胸口,骂了一句:“草。”
他甩了甩自己的手,鲜血濡湿了他的掌心,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陈一怒极反笑,几步走到林降的面前,蹲了下来:“真的想解决我,就用力点。”
“这么轻,怎么能杀人呢?”
他又轻笑着问:“听见了吗?”
看到那双眼睛里投射而出的冰冷与阴郁,陈一嗤笑了一声,又给了对方一耳光:“下次学着点,锋芒酒吧的大美人。”
这耳光并不重,轻慢侮辱的意味要比泄愤的含义大多了。
后来陈一让人将别墅里的所有可以伤人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然后从每礼拜回去一次,到每两个礼拜回去一次,再到每一个月,每一个月半,甚至是每两个月才回去一次。
直到陈一三个月都不曾回家,属下终于打电话过来了,告诉他林降已经两天没吃饭了。
陈一接了电话,并不意外。
他进门松了松领带,脱下外套丢在一旁。
别墅里很安静,只有客厅里凉着一盏昏黄的灯,陈一眼尖瞥见了蜷缩在沙发上的一团人影,裹着一层薄薄的被子,仿佛很不安心似的,在梦里都轻轻蹙着眉头。
陈一简直不知道对方那么高的身高是怎么将自己缩到那么小一团的。
在昏幽的光影下,青年苍白消瘦的面容,像是一株被雨水打湿的白蔷薇,显出一种近乎脆弱的美丽。
陈一伸手将林降的头发拨开了。
他指尖探到对方的脸很凉,便忍不住皱起了眉。
那些人是怎么做事的,这么冷的天气连被子也不知道换一套厚一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