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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疼痛与冰冷,才能让他冷静。
让他不至于失了分寸,在他们面前显出歇斯底里的一面。
姜兴问:“他当初是怎么对我母亲的?”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少爷,我原本以为您知道,姜家不可能让一个疯了的女人当主母。更何况,她并不是普通的心理障碍,她所表现出的攻击性非常危险。”
“而且她还不止一次伤害到了您。”
“董事长将她送到疗养院,是最妥帖不过的结局。”
“疗养院?”
姜兴将烟蒂扔进了垃圾桶,周遭行人寥寥,偶有路过,也多是些成双结对的情侣,于是他便显得格外打眼。
夜里寂静无声,远处的深巷却因为夜市而人声鼎沸。
“那是精神病院。”
“如果您非要这样理解,我也没有办法,但我希望您能体谅一下董事长的难处,照顾一个心理异常的病人,需要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为此牺牲公司的利益,这并不值得。”
风吹得姜兴很冷,他用力地攥紧了那个暖手宝,试图从那里汲取到一点温暖。
这是他不满十岁的小侄女送给他的。
小家伙长得很可爱,天真烂漫,爱穿粉色的公主裙,特别喜欢缠着姜兴,让他讲故事。
姜兴只在那里呆了一个下午,对方就俨然将他当做推心置腹的好朋友了。
临走前还恋恋不舍的,她送给了姜兴一个自己的暖手宝。
“叔叔老带着手套,一定是很冷吧。”
她这样讲。
陈一攥着粉色暖手宝往他手里塞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姜兴想起对方看见这个暖手宝时亮晶晶的眼睛,唇畔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对外明明是个冷心冷情的人,笑起来却像个小太阳。
他仿佛这才觉出几分暖意来,然而风还是很大,往骨缝里吹,如附骨之疽,无法剥离。
过了半晌,姜兴才开口:“有时候我真怀疑你们这张嘴里到底有什么是说不出来的。”
他口吻淡淡的,听不出生气的意味:“抛妻弃子也可以说得理直气壮,不负责任也可以讲得光辉伟大。”
对方似乎对他的话并不感到意外,也没有出口反驳。
“少爷,我只是希望您能听董事长的话,这样对您、对我、对公司、对大家都好。我不明白,您从小就很聪明,绝不是那种愚昧无知的人。为什么不选择顺遂董事长的心意呢?”
“就像您朋友陈一的事情,您大可不必多管,陈家自己置之不理不说,连余家都毫无动静。您却不惜冒着得罪陈家未来继承人的可能也要固执地调查下去,还因此一而再再而三地反抗董事长。导致他对您大发雷霆,甚至是大打出手。”
“我不能理解,因为这实在这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姜兴抬眼往上看,一个一个默数,然后数到了某个房间。
果不其然,灯还是亮着的。
暖色的光在漆黑夜里分外打眼。
如同星星一般闪烁着。
熠熠生辉。
他呼出一口气,看它在空中弥散,然后开口:“或许是因为有时候,我并不想做一个像你们那样聪明的人。”
“这是很愚蠢的行为。”
那头这样下了结论。
“并且我需要提醒您的是,董事长已经知道了您最近对一个男孩过分关注了。”
“据我所知,您口中的秦泽也跟这个叫夏北光的男孩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您该更谨慎些的,不应该被董事长发现。董事长在准备做化疗的时候听到了这个消息,他砸碎了三个花瓶,然后直接进了急救室,抢救了一个半小时。”
“先不说董事长绝不可能接受未来继承人有一个同性恋人,更别提他处于特殊时期,非常虚弱,也非常危险,生命垂危,如果这次手术挺不过去,那么意味着您和姜家都将失去您父亲这把巨大的保护伞。在最后这段时光之中,您父亲一定会交代您很多事情。您也知道,很多事情董事长不可能告诉我们。即便您的父亲蛮狠专治、占有欲强,自私无情,可他毕竟将您养大,除开没有对您进行常规意义的陪伴与教育,可是在物质方面,他从来没有亏待过您。”
“哪怕在整个A市,也是先有姜家,再有您父亲,最后才有您。”
“所以无论是出于人道主义,还是出于公司的角度,甚至是出于您自己的角度,您应该给予一个重病的病人更多的关怀和体贴。”
“他的时间不多了,可您与您的小爱人还有整整一辈子的时间。”
“你不懂的,李玟。”他第一次叫出了对方的全名:“我没有第二次可以失去的机会了。”
“我以为您应该知道的,如果您不去,您的小爱人会被董事长撕碎。”李玟轻描淡写地说:“董事长从前动不了陈家少爷陈一,不代表他现在动不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夏北光。”
姜兴眼眸之中渐渐积蓄了层阴郁。
他咬紧了牙,从骨子里泛上冰冷。姜兴甚至分不清楚此刻盘旋在他心头的,究竟是盛大的愤怒与厌恶,还是一种果然依旧如此的不屑与嗤笑。
“您也无需担心,您的爱人夏北光,我会仔细照看,秦家那边,也会由我出面打点,秦泽暂时不会来骚扰夏北光。”
“但我不得不说的是,现在是您比较需要保持冷静跟平和,如有需要,建议您再去徐医生那儿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