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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你不想想我,也应该想想1309的其他同学!想想他们的未来!”
“夏北光,你怎么能这么自私?”
在骤然爆发之后是死寂无声。
轰轰烈烈下是蔓延开来的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夏北光很平静地说:“老师,我先回去了。”
其实说完这句话的李帘青也十分后悔,她咬紧了牙关,望着夏北光离去的背景,生出几分恼恨出来。
她原本以为自己那日都说了这么重的话,夏北光即便是为了自己的自尊心,也应该不会来上课了,没想到对方还是一如往常,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也好像不知道自己来上学会经历什么。
那些议论声由此便越来越大,1309班其余同学对夏北光的不满也在不断积蓄,他们冷眼旁观着秦泽对夏北光的欺凌,甚至连老师都不再试图遏制这股如同病毒般无声滋生的恶意。
校方对他下的处分似乎是毫无用处,夏北光依旧每日按时来上课,按时吃饭,然后按时……被秦泽喊出去。
有一次夏北光跑操的时候摔倒了,跌在一块台阶上,从额头上骤然蜿蜒开血迹,众人非但没有上前帮忙,还如同鸟兽受惊一般四散开来。
夏北光捂住额头站了起来,那口子实在是有些惊人,鲜血从他指缝之中流出,又一路向下滚落,滴答滴答,他脸色苍白,却十分平静,沐浴在众人目光之中,他却将背脊挺得笔直。
他走得很慢,不稳,仿佛依旧如同从前一般,明光烁亮,毫无阴霾。
夏北光走到操场之外就晕倒了。
有人发现了晕倒的夏北光将他送去医院。
令人很难以置信的是,送他去医院的不是有着三年情谊的同班同学,也不是往昔里对夏北光宠爱有加的老师,而是一直以来对他施暴欺凌的秦泽。
当李帘青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尖一颤,不知油然生出的这份复杂心情究竟是什么。
她还是决定要去医院看一看,到了病房外却不敢进去,只敢透着小窗悄悄地望他。
夏北光已经醒了,额上还绑着绷带,脸色苍白得几近透明。秦泽就坐在一边剥橘子,神色淡淡的,这场景实在荒诞,竟让李帘青生出一种彻底颠倒的错觉来。
秦泽剥了一个橘子,掰了一瓣递到夏北光的嘴边。
夏北光眼睫颤了颤,低头将那橘子吃了。
秦泽就笑了,不是那种很温柔的笑,而是有些恶意的:“真乖。”
医生从旁边病床来到了夏北光的病床,简单说了一下夏北光的情况,他身上的伤不止额头上的这一处,而是有很多,大多是旧伤了,新伤却也不算少。
伤口很多,有瘀伤也有割伤。
瘀伤像是外力所致,割伤的位置与深度却像是自己所为。
一个高中生身上有这么多伤实在不同寻常,当医生问起来的时候,秦泽说:“他有自虐的习惯,之前还拿刀割自己,血流得到处都是。”
夏北光没有说话,只是垂下了眼睛。
李帘青不知道自己怎么离开的,她发觉自己其实并没有面对夏北光的勇气。
因为在听到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口是夏北光自己所为之时,李帘青才倏然意识到了自己的漠然与置之不理究竟对少年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那使得夏北光不得不靠割伤自己才能获得喘息的铺天盖地的巨大压力之中并没有缺少自己的这一份。
夏北光伤好些了之后就出院了,他又在学校待了几日,过了那几日之后,却彻底没来过了。
就像所有人所希冀的那样。
他消失了。
而不久后就传来夏北光母亲去世的消息。
再之后,这个少年便彻底失去了音讯。
第87章 小作文
“人心真是难以捉摸又可怕的东西。”
“从前喜欢的时候,哪怕只是望着他也觉得什么都好。往后不喜欢他的时候,哪怕他拼命解释也不想听他的任何理由。因为觉得理想幻灭,又无法承担负罪感,所以将痛楚与怨恨发泄到其他人身上,并为此编造一个借口,自欺欺人。从前喜欢的时候,是真的喜欢,后面讨厌的时候,也是真的讨厌。人性就是这么自私又复杂,一直以来都自说自话,还要迁怒于人。”
听到这话的李帘青一愣,情不自禁地抬头看向陈一。
陈一听完这一大段回忆神情还是淡淡的,见到李帘青看自己就温柔地笑笑:“自我感动式的善良,本身其实无法承当的沉重负罪感,很无趣。”
“虽然这话不应该由我来说,但恕我直言,您不是一位合格的老师。”
李帘青呆愣在了原地,这一长串话隐秘晦涩又字字诛心,将她强撑起的表皮干干净净地剥下,连内里所有不敢言说,不敢承认的阴暗都被曝晒于天日。
她脸皮开始轻微地抽搐起来。
因为羞愧。
也因为无法反驳。
陈一像是丝毫没有看见到对方的窘迫,他毫无征兆地转了话题:“照您的意思是,我在高三的时候是长时间地经受着秦泽的校园暴力与全班乃至全校的网络暴力和冷暴力,是吗?”
李帘青深深吐出一口气,她平复下来自己的心情:“是的,如果我没记错,你在省第一人民医院里修养过一段时间。”
“医院里应该还有你的档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