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不了刚刚在怀里的那人的体温，忘不了她的双唇的味道。结界已经散去，此处天空依旧是层层低云，仿佛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是一场梦。
    他就愣愣的呆在原地，雪落满山，直到山头缓缓走下一人。
    “九霄上仙！”墨婳笑吟吟的同赵肖然打招呼，“你怎的独自在此？”
    赵肖然还在恍惚之中，他见到墨婳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好像是在问自己，又好像是在问别人：“她为什么……为什么不喜欢我……”
    墨婳道：“九霄上仙，你是修真之人，堕入凡情恐怕与修行有碍呢。你看紫宸神君，就从来不为这种事情困扰。”
    赵肖然缓缓转过头，盯着墨婳，脸上流露出恨意：“紫宸！紫宸！都是紫宸！！他到底好在何处？！”
    墨婳微微一笑：“化神后期的高手，你问他好在何处？这恐怕要等你到了化神期，才能够体悟！”
    赵肖然决然而起，他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两百年前他炼化元婴之时，也是运气不好。在他身侧百米不到的位置闪现了虚空之门，紫宸神君的剑灵刺破虚空之门，从中捞出琉璃心，而他被琉璃心的光芒所伤，导致灵根被残，从此只能够留在元婴期，再也无法更加突破了。
    当时也是紫宸神君心有愧意，于是便多指点了他几次，又命他代理门中诸事，许诺让他在凡尘这上千年的岁月过的恣意快活，他才那般尽心尽力打理凌云门，不再做进阶之想。
    以前这般岁月也算静好，凌云掌门自然是人人敬畏，偶尔还能够和牡丹仙子说上两句话，算的人间美事。
    可现在，就在刚刚，当他亲吻过牡丹仙子，当他抱过那柔软的娇躯之后，他心中生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渴望。
    所有的渴望化为一处，只剩下一句——若是此生不能得到安采莲，那怕是给他整个世界，他也不开心！
    赵肖然负手而行，最终，在心中下了一个决定——既然仙法无门化神，那便——寻访它法！终有一天，他要比紫宸更强，他便不信牡丹仙子到不了手！
    “所以，这件事情，真的是魔界之人所为了？”紫宸在凌云殿中，召集前来观礼的众位修真人士。他也并不遮掩琉璃心被盗一事，非但如此，他还召唤出了剑灵，当着众人的面又把被盗之事说了一遍。
    众人面面相觑，墨婳想了想，说：“魔界应该在一千年前就覆灭了，如今重新盗走琉璃心，是什么目的呢？恐怕是另有其人吧！”
    紫宸本来有点怀疑墨婳，但听了她这番话以后，竟然心中那最后一点怀疑也去掉了。
    他道：“魔人做事，岂可知道缘由？瞳烟你年纪小，不懂也是寻常。”
    墨婳道：“那若真是被魔人盗走，神君你打算怎么办呢？”
    紫宸道：“自然是要讨回来的！”
    他这句话一说，在座之人无不惊骇。魔界是什么地方？当日天界战神狄炎还被困在那里，自己这样的修真者，怎能够前去又怎能够全身而退呢？
    紫宸道：“因此今日召集诸位，也正是说这件事情。若是琉璃心被魔界夺了去，到时候又是三界大乱了！”
    其中一名无尽海的修士有些阴阳怪气的说：“三界大乱也是我等之事，紫宸神君你自去飞升便是？”
    他这句话刚说完，紫宸只是微微一笑不动怒，却不料他的剑灵猛然出手，将那名结丹期修士就此斩于剑下。
    这变故让所有修士都吃了一惊。
    紫宸神君也啧啧感叹：“我这剑灵因是墨婳徒儿，虽然抽离了元神，但脾气性子一点都没变，听不得别人说半句本君的不好。”
    墨婳听了这话，只是悠闲自在的喝茶，并无任何异状。
    另有幻海宗的两名弟子，于凌云门是姻亲，此刻自然是要支持的，便道：“宗主尚在闭关，难以相助，不过我幻海宗自然是要倾力而为的。”
    紫宸微微点头，回头看了坐在一旁的牡丹仙子一眼，对她道：“如此多谢了。”
    安采莲心中微有不安，只是露出半个笑容，也遮在帷帽之内看不见了。
    幻海宗一表态，其它的修真者自然是纷纷支持了。就连在此做客跟这件事儿谈不上关系的凡人萧丞相，都说：“各位放心，这一路出行，仙人们自然是不用凡人供给了，但各位门下弟子的衣食住行，若有用得到之处，我陛下倾力而为。”
    紫宸尚未答话，墨婳就朝着萧丞相笑道：“其它人要花你多少钱我不知道，不过我是要找你要些人手和钱财的。”
    萧再兴总感觉墨婳很亲近，这个时候听说，自然点头：“没问题，举国之力在所不惜。”
    倒是紫宸神君有些诧异：“怎么？瞳烟上仙也要去？”
    在紫宸神君看来，这个修士修为真的是很低下，结丹期又没个长辈，白白送死。
    墨婳微微一笑，道：“魔人装作我的样子，恐怕是有什么阴谋，我岂能不管？再说我的肉身是墨婳尸骨再生，若是真的没了，还请紫宸神君帮我收尸呢！”
    这话说的也不知道是信任凌云门，还是在讥讽凌云门以墨婳尸骨铸成灵根石碑，抑或是在暗示剑灵想要杀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都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紫宸神君本来就不善口舌，若是往日有人这样说，他听着不顺耳或杀了或不理皆是随意，但如今竟觉得杀也不能杀，理也非要理了。
    紫宸神君道：“瞳烟莫要多想，当日我让剑灵前去找你，是想……单独问问墨婳徒儿的幼年往事。却没想被魔人所困，实在是误会。”
    墨婳一笑：“误会就好，不过我听说魔界入口在馅空山，极难进入。这次要进去，还需紫宸神君出大力呢！”
    紫宸点头：“那是自然！”
    众人对此次魔界之行夺回琉璃心，又商量了很多，方才散去。
    所有修士对于魔界没多大的好奇，倒是对于紫宸神君为何对琉璃心如此在意，在意到不惜闯入魔界也要夺回，十分好奇。
    墨婳也很好奇，这种好奇心，一直维持到她同萧丞相抵达无尽海的十八岛上，才得到了答案。
    第69章 须弥芥子
    两人是在离开凌云门第十五天后，才抵达无尽海的。
    无尽海在整个灵运大陆的东边，因为海域极大，从来没有人抵达过它的尽头，故有此名。
    此刻萧再兴站在岸边极目而跳，只见烟涛微茫，云霞明灭，既无半个人影，也没一个舢板，不由发愁道：“仙子，这海如此浩瀚无尽，我们怎去十八岛？”
    墨婳道：“你且稍等，我已经通知他们来接了。”
    说话间，只见在大海中央忽然波涛涌动，水潮四周分开，一个黑乌乌的铁东西破水而出浮上海面，朝着两人破浪而来。
    那东西说像船，却浑身光溜溜，没有甲板也无铁锚。
    若说是鱼，也没有鱼鳍鱼鳞，鱼鳃鱼眼。
    竟不知是何物可在水中行驶，想来想去也只能够归结为四个字——仙家法器。
    萧再兴不是修真之人，也没什么见识，自然不知道此物的名字。
    可哪怕是修真界的耄耋老者如幻海宗宗主，化神高手如紫宸神君，见了此物，恐怕也是叫不出名字的。
    萧再兴见那仙家法器停在中水处就不再往前，便问道：“上仙，那是何物？为什么不往前靠岸？”
    墨婳说：“那东西叫潜艇，是合金打造，燃料驱动，本身沉重，这已经是它能够最为靠近的地方了，若是再靠近就搁浅了。”
    萧再兴道：“那我这等凡人，如何上潜艇？”
    墨婳微微一笑：“潜艇么，本来就是凡人上的。”
    说着她从随身的行囊中拿出一物，竟是个皮筏子，两人坐在皮筏上就此靠近潜艇，到了跟前的时候，潜艇顶端旋开一个洞形入口，两人以此爬入，里面空间狭小，仅供四人乘坐。
    “这是操作杆，这是控制器，那个是减压器。”墨婳一一介绍道，“我们从海底入口进入，因为时间长，海中禁制也多，所以乘坐潜艇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核能目前还没投入使用，所以造不出能够容纳上百人的核潜艇。”
    “潜……潜艇？”萧再兴觉得自己不是到了仙家世界，而是到了……如果他能够准确的形容的话，可能会形容为“而是被外星人劫持”。但他根本没有外星人的概念，所以“外星人”三个字怎么也堆造不出来，他惊奇的透过潜望镜看海面，此刻海面烟波已散，万丈阳光射出云层照射在海面上，他乘坐的潜艇缓缓下潜，潜望镜中的风光也从海面到了海内。
    此刻是在浅海，游鱼曼妙，珊瑚斑斓，一团团银鱼旋过，好似梦境。
    萧再兴看了一阵子，忍不住感叹道：“此生不枉，此生不枉啊！”
    墨婳道：“马上要进入深水区了，会有危险，你来这里坐好，系上安全带。”
    萧再兴便依言换到了后面的位置，见座位上有扣带，他也天生聪明，不用旁人教，他看了一眼就知道该怎么扣好。
    墨婳坐在他先前的位置，操纵桅杆，潜艇朝着更深处潜去。
    萧再兴看不到外面的情境，只觉得内耳微微有些疼，便道：“耳朵疼。”
    墨婳嗯了一声，说：“深处水压强，潜艇内的压力舱会增加空气内的压强，空气由低压转为高压，耳朵内部的压力不变，耳膜会向耳内不断凹陷，让你的耳朵感到疼痛，不过没问题，很快就会好的。”
    萧再兴：……本官枉为状元郎，见多识广还有语言天赋，各处方言蛮语也学了十几种，但为什么这位上仙说的话，每一个字我都能够听懂，然而连在一起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知道意思就算了，还隐隐感到恐惧，简直就跟夜宿狐狸庙那会儿莫名奇妙被算学支配的恐惧一样！
    萧再兴等了一阵子，果然耳朵就不疼了，船身平稳，完全感觉不到在前行。
    倒是偶尔有震动的时候，墨婳会解释那是巨鲨，这是早古时期修士大能下的海中禁制，不一而足……
    潜艇足足行驶了三天，萧再兴已经无聊的在墨婳的建议下填九宫格打发时间的时候，艇身一震，已经到了停靠点。
    墨婳旋开头顶的出入口，道：“再兴，出来了。”
    萧再兴挠着脑袋，看着那九宫格，道：“为啥总是填不对？为啥！为啥！！”
    墨婳：“九元一次方程就搞定了，简单的很啊！”
    萧再兴浑身一震，深感一轮恐惧袭来，啪嗒一下丢开九宫格，就此爬出潜艇，跟在墨婳身后走出一段狭窄封闭的通道后，面前豁然开朗。
    只见竟是一段透明的水晶空间，那空间足足百米高，不知方圆多少丈，里面有着人身穿白衣穿梭来回，那白衣同凡间衣袍和仙家法袍也不一样，竟是白色的衣裤，有些像胡服的样子。间或夹杂着几个妖怪模样的人。
    萧再兴走了两步就撞见一妖娆美貌的红衣女子，他眼睛一亮，指着那女子道：“哎，那不就是……不就是……”
    走得几步又见到一黄衫女子端着盘子上前，盘子里盛满了切好的瓜果送到萧再兴面前，萧再兴吃了一口香甜的沙瓜，又看了那黄衫女子两眼，忍不住叫到：“哎，这个不就是……不就是那鼻骨断了的狐狸精吗？”
    狐八娘瞪了萧再兴一眼，道：“这可是我培育出来的转基因水果，吃不死你！”
    吓得萧再兴又吞了一口瓜。
    墨婳命胡八娘退下，带着萧再兴进入一个铁盒的小房子，小房子的门关上便略晃动，一阵头晕眼花有些恐怖，萧再兴吓得脸色发白，墨婳解释道：“这是水下五百米处，我们做电梯上行快一点。”
    萧再兴也不知道何为电梯，只觉得头晕心跳，还来不及抱怨几句的时候，叮的一声铃响，铁门已经开了。
    墨婳走在前头引路，萧再兴跟在她身后，只见所见之处都是亭台楼阁遮掩在云雾之中，岛中央铺着平整的细碎石子，四周竹林掩映，这里到像是仙人清修之地了。
    墨婳带着萧再兴逛了整个岛，对他道：“这是水下岛，主要的建筑都建在水下，目的是为了研究水中生物。所以上面反而看起来很普通，像旅游观光圣地了。”
    萧再兴似懂非懂，墨婳站在岛上修建的一个渡口招了招手，便有一名舟子驾船而来，两人以舟渡海，片刻之后便到了另外一个岛。
    这个岛又有不同，上面是一些奇怪的半圆形建筑，有些像碗倒扣在地面上，岛上道路修的平整开阔，一些四方的，圆形的，三角形的钢铁妖怪跑来跑去，忙忙碌碌不知道做什么。
    墨婳道：“这个岛是我的信息管理中心，你看这些跑来跑去的都是机器人，这基本是个全自动话的岛屿，可以控制十八岛的天气和附近海域的风暴。”
    萧再兴啧啧称奇，如今天色已晚，他便在这个信息管理中心岛休息了一夜，第二天继续跟着墨婳将十八岛一一游览，有生化岛，岛上多妖怪巨兽；有武器岛，岛上有车载武器以及洲际导弹；有探测导，岛上还准备发射灵运大陆同步卫星；也有修士导，岛上新入门的修士在忙于修炼；各岛各有分工，无一而足。有的岛上会呆个三四天，有的岛小，半天就游玩，如此过了一月有余，终于来到十八岛的最后一岛。
    那岛好似被人提刀拦腰砍过一般，岛面如镜般平整，几乎和水平持平，有一个浪花打过来，上万米的岛上就铺了一层薄薄的水膜一般。
    除了这怪异的上万米不止的平台以外，整个岛上再无它物。
    萧再兴奇道：“这是什么岛？莫非别有洞天？”
    墨婳道：“这岛名叫莫华岛，是我修炼的地方，今日邀请你来，也是让你助我修炼的！”
    此话一出，萧再兴吓了一跳，双手护胸，哆哆嗦嗦的道：“上仙你要做甚么？老夫年岁以高，根骨又差，年轻时有色相，如今年纪大了，色相也没了，要我作甚？”
    墨婳从袖中掏出那颗从五彩琉璃心，丢给萧再兴：“你就站在这里，帮我保管这个！”
    “啊？！”萧再兴再也想不到这五彩琉璃心竟然是在墨婳手里，更想不到她竟然要自己一个凡人来保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