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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呜?”
    “别出声。”
    不过三息,旁边一户人家窜出三个孩子——
    “我刚听到狐狸的叫声了!”
    “我也是!”
    “在后边儿!”
    三个人看到棠篱,兴奋之色戛然而止。三个孩子拱手作揖:“先生好。”
    棠篱点点头。
    “先生慢走。”转身跑得无影无踪。
    山村僻野,淳朴是真,冥顽也是真。狐狸性狡,不为人喜。他救的这一只,白毛异瞳,更易被编为不祥。
    他现在只是一个教书先生,能力有限,若白狐暴露,他要救它,如以卵击石。
    狐狸在背篓里待了一路,直到进了院子,棠篱才把它放出来。
    狐狸一出来就两下跃上横梁,背对着他,朝上嗷呜了两声。
    气急败坏。
    棠篱没有理它,坐下来看书。
    狐狸气鼓鼓,朝着屋顶不停地嗷呜,声音又亮又长,仿佛又生气又委屈。
    棠篱无动于衷。
    “啊呜。”
    “啊呜~”
    “啊呜——”
    狐狸也是倔脾气,一声比一声大。
    一人一狐对峙了一刻钟。
    狐狸跳下来,坐到书案上:“啊呜——啊呜——啊呜——”
    教书先生忍不住一笑,看着它:“你是狐狸,不是狼,学什么狼叫?”
    “啊呜——”狐狸的声音低下去,长长软软,有些伤心。
    棠篱道:“不能出门。”
    狐狸偏头看他。
    棠篱哑然失笑。还真把它当成会听人话的狐仙了不成。
    他摸摸它。
    狐狸跳进他怀里。白白的一团,像一块毯子。
    第二日,教书先生要去上课。
    狐狸趴在他肩上,要一起出门。棠篱不许,狐狸一动不动。
    看来昨日所讲,狐狸并没有明白。
    棠篱带着狐狸回到内室,将它拨到床上,拿了一柄戒尺,立在床前。
    狐狸偏头看他。
    “我走了。”棠篱后退两步。
    狐狸眨眨眼,跟着往前走了两步。
    下一秒——
    “啊呜——”狐狸一声哀吟,它的爪子快速收回去。棠篱面色平静。
    “我走了。”他后退两步。
    狐狸反射性又往前。
    戒尺毫不犹豫打下去,打在它伸出来的左爪上,狐狸痛得一缩,呜一声。
    棠篱垂着眼,“我走了。”
    狐狸一跃,径直跃到他肩上,扒住他。
    棠篱举起戒尺,朝肩上一拍,狐狸痛怕了,反射性一跳,戒尺“啪”一声打在肩上。
    教书先生一抖。
    狐狸盯着他。
    棠篱面色不改,只是道:“我走了。”
    狐狸的爪子动了动,没有伸出来。
    棠篱后退两步。
    狐狸偏头,没有动作。
    棠篱又退了两步。
    狐狸赶紧站起来,走了两步——
    “啪!”
    “啊呜——”
    一人一狐来来回回多次,狐狸的爪子不知道被打了多少下,教书先生心如磐石。
    “我走了。”
    狐狸趴在床边,耷拉着脑袋,爪子被它藏在胸前。
    棠篱退了两步。
    狐狸瞧他一眼。
    又退两步。
    狐狸瞧也不瞧。
    他退到门边。
    狐狸看着他。
    他出了院子。
    狐狸坐在窗台上,远远看着他。
    棠篱关上院子门,走了一截,随后返回来,隔着篱笆墙看了看。
    狐狸坐在窗边,没有出门。
    他心稍稳,往学堂去了。
    教了书,回答了学生一些请教,他步履匆匆,返家。
    “小狐狸。”他叫道。
    等了三息,没有狐狸出来。
    他朝内室走去,“小狐狸。”
    一眼望去,书案、矮几、炭盆、衣柜、床,没有狐狸。
    棠篱一顿。
    是了,它是一只聪慧的狐狸,气性大,被人打了半天,大概以为他要丢下它。
    应该将它锁起来的。
    多事之秋,不该侥幸。
    他慢慢在书案旁坐下来,习惯性拿起书看。
    不过片刻,他放下书,起身,拿了背篓,出门。
    从下午到晚上,棠篱走遍了附近树林,销毁了三个捕兽陷阱,但是没有找到白狐。
    夜色已深,油灯耗尽,棠篱回到院子。
    他打开内室门,环顾一周,还是没有。
    正当他关门时,一声“呜”响起。
    棠篱抬头一看,狐狸从两根房梁的交界处偏出头来,横着脑袋看他。
    一人一狐都面无表情。
    狐狸舔了舔爪子。好像胜利的人在炫耀。
    棠篱心下一松,叹口气:“下来。”
    狐狸纵身一跃,落在他肩上,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一甩一甩。
    啧,一只小心眼的狐狸。
    简单吃了饭,棠篱如常看书,狐狸窝在他大腿上,如常安静。
    几声咳嗽响起。
    狐狸的耳朵立起来,它仰头看他。
    棠篱又咳嗽几声,感觉到胸口疼。
    他将狐狸抱到桌上,拣了几副草药,烧火煮药汤。
    他煎的是驱寒除湿的。
    四五个月前上一任教书先生在南云河边捡到他,书生请了镇上的巫医瞧病。
    老人帮他处理了皮外伤,又抓了祛风寒的药。
    三天后,他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