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页
可恨,他身为李家子孙却不能为祖父报仇!
而李家阿父当时也是一部尚书,李老太傅尸骨未寒,他便被褫夺官位,打入天牢。
太皇太后口称李家蛊惑天下书生造反,不仅李家书院被抄没,还夺了李家门下许多学生的功名。
陈氏被先帝压制十年,一朝得势,其狠辣更甚从前。
但也正是因为他的宁可错杀不肯放过,才逼得人不得不反了他,在当时引发了一场□□。
“那场大乱我到现在还记得,当时群臣义愤,百姓喊杀。陈家的府邸暗夜里都被人放火烧得精光,除了两个在外室风流的子孙,全下了地狱。”
他冷哼了一声,但随即语气就绷紧了,“此事触怒了先太皇太后,他竟下令找不到凶手,就要将所有闹事的官员百姓通通砍杀。”
“当日,午门之前人满为患。那些被抓起来的人里,也有士兵们的家人,谁下得去手?可他们不下手,就会被太皇太后勒令同罪。”
“那时,我也在人群里。”
李文武深深吸了一口气,酒意上头,让他说起了他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的一段往事。
“我看着一身明黄的太皇太后拉着当今皇上站在刑台上,我听见他喝令要对千数百姓麾下屠刀!就在行刑令砸在地上的时候,一支箭矢从人群后射了出来,扎穿了太皇太后的脑袋……”
他微微闭了闭眼睛。
时隔多年,那一幕仍然历历在目。
那时的李文武也被吓破了胆,可如今想起那根扎在陈贼脑袋上的箭,他只觉得一阵阵快意翻滚。
“是当时的禁军统领高将军动的手。”
李文武轻声继续。
“他骑马而来,跳上刑台当众对皇上说,不必找了,屠了陈家满门的就是我!他还举刀胁迫皇上,让他下旨放了百姓并承诺永不滥杀这些无辜。”
“圣旨下达后,他在皇上面前自刎谢罪了。”
李文斌和张河都抹了眼泪。
他们自小认得高将军,却是才知道他的死是这样惨烈,如何不悲痛。
“也是那一次吓怕了皇上。他应着群臣的要求,放了阿父在内的三十余名官员。他也不敢再杀人,只说剥夺他们的官位。可陈家虽然快死绝了,但当初的贵君而今的太后却没倒,他如何也不会放过我们家。”
李文武苦笑一声,激动过后,他的语气显得有些意兴阑珊。
“不过迫于压力,太后只是将我们一家遣送出京,流放千里。”
“之所以没有派人来暗杀我们,是因为有义士放箭书在朝堂之上,射在龙椅之上。说,若我们死了,他们就会像杀死陈家满门一样杀死该死之人,还附上了陈家仅存两子中一人的人头。”
所以,他们平安活到了现在。
李文武低低叹了一声,“本来,我们一家是要流放到更北面的苦寒之地。是祖父的一位老友暗中帮了我们,改换户籍,将我们送来了这里。”
这房子,就是那位老先生夫郎的祖屋。
他们离开京城十年之久,远离朝政,可这些年亲身经历着大梁百姓的苦难,只会对腐坏的朝纲有更清醒的意识。
新政手段强硬早有人心怀不满,而当今皇上可以说就是这部分人中的领头羊。
他一登基,那股刚刚被先帝杀下的歪风立刻反弹!
甚至比以前要酷烈更多!
他们眼睁睁看着大厦将倾,却无能为力。
李文武仰头灌下一碗酒,眼里有痛苦,但更多的是麻木。
他曾是祖父悉心教导的李家风骨,可如今,他这残废人也只能在这崩坏的世道中,随波逐流了……
贺林轩帮着李文斌把喝醉了的兄嫂送进房中,又去看了诺儿和李信一眼,才回了屋。
李文斌辗转难眠,心事重重。
阿兄今日一席话让他对当年的事情有了明确的认知,也让他更明白当年阿父所受的苦痛和阿兄这些年的煎熬。
贺林轩将他转过来,让他枕在自己的手臂上,一手轻轻拍着他的背,“是不是又哭了?”
他在黑暗中亲了亲夫郎还在发热的眼睛。
李文斌摇了摇头,低声说:“那年,阿兄才十七岁,和阿嫂刚刚成亲,家里就出事了。”
“他身子骨不强,却向往军魂侠骨,为人疏狂,祖父教他经史,他却独独喜欢兵法游记。”
他吸着鼻子笑了笑,“阿爹总说祖父特别后悔当年进京后,偏偏和张家祖父做了邻居。我和阿兄,一个被教成了酒鬼,一个被带成了莽夫。”
“后来家中出事,张家上下奔走,在我们出京时,先一步被皇上打发去戍边了。”
而他们却被关在府中等待发落,连送都不能去送一程。
“当时与我们一起被贬出京城的人里,还有一位柳阿伯。”
李文斌说着,微微顿了一下。
他是哥儿,哪怕家中遭逢大难,十岁的他却也被小心保护着没有直面那些苦难。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是他毕生难忘的经历,真实地,让他意识到家中变故的一段折磨。
那柳姓伯父也是李老太傅的门生,自家在京城的门第不低。
李家出事后,除了张家号召将士抵抗,便是柳家牵系着文官为李家奔忙,所以才让太后小陈氏记恨。
“柳阿伯的爵位被褫夺后,与我们判了同罪。可到了贺家村,却只剩我们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