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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禾撇开那片头发,男人飞快地皱眉,转过头掩饰他反胃的表情。
    “滚你X的,老娘有的是小妞儿泡!”乔禾放声大笑,天才女编剧的脸上,手掌大的黑色胎记也讥讽地笑开。
    她致力发掘灵魂的共鸣和纯朴的爱情,那至美至善,出发点居然是一张丑陋的脸。
    燕灰骑的单车载不动喝大了的乔女士,她又哭又笑,抱着燕灰大声喊他闺蜜,惹来路人的频频侧目。
    她醉话连篇,逻辑诡谲,念叨起家人从来不在乎她喜欢男的还是女的,因为那没有必要。
    男的女的都不会要她,残的瘸的穷的傻的才肯娶她回家。
    燕灰哄她皮相不过如此,你总会找到自己的万里挑一。
    燕灰哄她也哄自己,后来再也哄不下去。
    万里挑一还在娘胎里罢,皮相才是叫价的资本。
    他偶然会想起乔禾,从镜子里照出自己的脸时,尤其会想到她。
    发疯的时候燕灰会用玻璃剐脸,赵豪也像孟淮明这样扇他巴掌,力道要重许多,他挨了这几下就会更加恍惚。
    “对不住。”孟淮明越疼就抱燕灰越紧,燕灰痛得厉害则更加闭合齿关。
    痛苦不能互通,疼痛只能叠加,用伤害来换得感同身受。
    “下次不会说这种话了。”
    “好,不说了。”
    “你别打我。”
    “对不起。”
    “……”
    孟淮明不能回答,燕灰的敏锐一旦用到具体的谁身上,那个人会感到压迫和威胁。
    他不说出来是为了遵循规则,他说出来,必然惹出杀身之祸,他的一切以权谋私,一切为他自己所不耻的卑躬屈膝。
    孟淮明是忠诚的服务者,那么他也可以从主家那里谋来一些好处,领头羊身边的助理总会有钻空子的机会,无伤大雅地赏给自己甜头。
    怎样能使少年不死于岁月?
    答案显而易见。
    ——让他活在更多人的记忆里。
    《亲爱的窗边人》中的叶子清,就是他借燕灰的手,在庞大体系阴影下谋来的便利。
    他永远不老不死的,第一个少年郎。
    “骗子。”
    燕灰退出他的怀抱,危险的布匹掀开了一角就稳稳盖上。
    摸出手机的燕灰点开外卖APP,说:“有点饿了。”
    仿佛刚才的争执乃至动手都没有发生。
    他浏览着页面:“叫哪家的外卖?”
    被忽视的电影投屏里是一条孤零零的身影,镜头特写的男士面容沧桑刚正。
    他们以前一遍遍看这部电影,分析极致的改编,蒙太奇的手法,教科书式的演技,但现在燕灰并不想看见这一幕的处理。
    *
    冲突化消地轻易,转眼到了孟淮明约见导演的日期。
    通常这一天的行程开始后,意味着孟编剧的空窗期宣告结束,他要接洽更多的制片人以及策划,酒席将随时随地找上他。
    他在改剧的同时会兼任制片助理,开机后将跟剧组进度跑场,清闲的日子就相对少了。
    把编剧工作做到这个份上,他已经算是成功,旁人猜想也许有一天他过足了瘾,就要功成身退,回去做他继承千万家产的少爷。
    孟淮明停好车,刚巧就碰上了孙导,远远就听孙导演的吆喝:“老孟!”
    导演看着比孟淮明年纪大,却叫他老孟。
    孟淮明给他分了烟,孙导这才注意到燕灰,“这位小兄弟是?"
    “他……”
    “我是孟老师的……”燕灰看了孟淮明一眼:“徒弟,我叫陈锦。”
    “行啊老孟你,几百年不见带新人!”孙导拍拍他的肩,朝他挤了个眼色。
    孟淮明自然知道他想到哪里去,但燕灰的身份他本来就不愿交底,原想着怎么搪塞,倒是燕灰这一出,显得意外老练了。
    燕灰以前也跟他跑过剧组,喝过不少宴请,持着的是老派的风格,散席不唱歌不蹦迪,赶上气氛不好的场子甚至会提前离席。
    不过原作者在剧组充其量是吉祥物般的存在,是留是走关系不大,还有孟淮明在旁侧镇着,嘴碎的也只是顶多来几句文人清高。
    孟淮明和孙导往山庄走,清净偏远的私庄,吃价格昂贵的所谓绿色无害私房菜,房间名附庸风雅,他们这间叫“永遇乐”,隔间“虞美人”,旁间“应天长令”。
    孙导还伸手拨了拨镂空门牌:“整的还挺像样儿。”
    像不像样都是那么回事,只图个安静,适宜软磨硬泡,明枪暗箭。
    孙导照例上来先几句客套开场,当着燕灰的面捧了一番孟淮明的才华,燕灰就微笑听着,不是点个头,乖巧地真的像在老师门下学习的学生。
    孙导瞧燕灰顺眼,心道原来孟淮明喜欢这么个性子,玩师生游戏,看着怪干净,怕不是真是刚毕业就挖到身边。
    再年轻几岁,孙导也偏爱这种,都是揣着自以为的大野心,掂着象牙塔里带出的小心机,端了清贵的小架子,其实非常好哄。
    “小陈也别慌,有你孟哥在,编剧组得护着你。”孙导撮开瓷盘里的花生,话题顺得不带痕迹,孟淮明听出弦外之音:“护不护得住,还看孙导演的面子。”
    “你没走过眼,小陈我看就很好,有你领路前途还不是大亮,只是这次啊,呵,我面子难办,里子都要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