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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辆缓慢地挪动着,“入局的人必须学会举起酒杯,出局的人负责扫掉痕迹。”
    江畔沉声道:“聚光灯下,尸骨不存啊。”
    第23章
    除夕早起,空气还是那片空气,冬天还是那场冬天,浅薄一层的年味在点滴间渗漏。
    几十年过去,他们对新年的新鲜劲早该消耗完了。
    孟淮明从绵密的梦境中苏醒,燕灰站在窗前,正将布帘子绑入束带。
    这是他们自重逢后过的第一个新年。
    时间停下脚步,孟淮明意识模糊中叫着燕灰的名字,声音沙哑低沉,咬字却清晰用力。
    背过身体的青年有片刻的停滞,末了将结解开,重新捆了一个更美观的疙瘩。
    燕灰径直离开房间,孟淮明心里空了一空,不久后青年回转房间,将重新加热的早餐放下,孟淮明吸气,闻见吐司、鸡蛋、牛奶和橘子的味道。
    他们曾共度过不止一个新年。
    燕灰依照他老家的习惯,不论前天夜里睡得多晚,这一天的早晨必然是要早起。
    他会用水果花生和糖果摆盘,准备好孟初七的红包,吃一个酸溜溜的橘子,再用携着清冽果香的唇吻开爱人的一夜长梦。
    孟淮明坐起身,燕灰淡然地放下刀叉,孟淮明常吃西式早餐,燕灰是传统的中式追随者。
    短暂的早晨做不出两种花样的吃食,于是必须有人要选择妥协和迁就。
    关于早晨到底该依照谁口味的问题,燕灰的某位读者曾发私信消息到他的邮箱,那时正是窗边人的创作时期,孟淮明可以随时登陆燕灰的邮箱后台。
    就好像他能随时进到燕灰的绝大部分的后台私密之中,至少那时候孟淮明这样觉得。
    读者对燕灰发起关于恋爱中的争执提问,说自己和丈夫每天早上都要喝汤,但两个人的汤完全不是一种概念。
    丈夫的汤是清汤寡水,一勺子飞流直下三千尺,半天才能捞出颗菌菇,而自己喝的汤却粘稠厚实,甚至能当主食。
    汤是最需要花心思的烹饪,丈夫在还没得到正名前,每天笨拙地研究怎么把粉条猪肉里脊和豆皮海带木耳塞进一个锅里。
    后来则换成读者本人,在天边浮起白光时爬起来用紫砂锅熬一碗清淡的汤。
    “汤是要熬的,日子是不是也是这样熬着熬着,就入了味?”
    直到《亲爱的窗边人》开播一周后,孟淮明才从燕灰那里了解到这个汤的故事的结局。
    只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居然是一对同性恋人。
    他们还领养了一个孩子叫Eden,可现在两人已经分手,孩子由父亲带走,转交给了姑妈抚养。
    巧合的是,Eden也参与到这个树洞游戏之中。
    他单独给燕灰写了一封长信。
    Eden说生活在这样的家庭里并无什么不同。
    两位父亲也曾相爱,继而陷入无止境争执,再也没有人愿意去做那一碗汤,双方回来得都越来越晚,后来同时彻夜不归,发生了什么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缺的是一纸婚书吗?”
    Eden在邮件中写道:“即使他们已经在国外领证结婚,但这场婚姻一如降落在国际机场的延误的航班,舷窗外雾蒙蒙的一片,喜悦和疲倦都不存,上空飘荡着麻木的烟。”
    Eden的爸爸曾把他搂在怀中,用台词颇有莎翁风格的国产剧给他启蒙。
    他看不懂,Dad就给他一点点讲明,爸爸靠在父亲的肩头,他们两人挨的那样近,看起来是那么亲。
    燕灰找到他说的那部连续剧,孟淮明就下载了在投影仪上播。
    燕灰情绪有些低落,孟淮明默念着那段台词:看这一江春水,看这满树桃花,看这如黛青山,都没有丝毫改变……*
    这部剧要是放在现在一定会被骂疯,或在被骂疯之前就下架禁播。
    孟淮明的手指揉进燕灰柔软的黑发中,他说你会厌倦那一碗妥协的汤吗?
    燕灰摇头,他说除了熬汤,还有一种说法,叫煲汤,汤火为烫,多出一保,他们没有保住爱情,不能全怪汤汤水水,律法条文,如果不能以身示范,那么再多的保证都不过是借口。
    但律法条文又是印证,这太复杂了,分不出先来后到,因果次序。
    燕灰总是喜欢玩这种没有规律性的拆字,孟淮明就接着给他拆,一人一呆,一口一木,木为干,合之为舍,保全和舍弃,总是在一场重新缔结的关系里斗争。
    燕灰从他的怀抱里离开。
    “这样拆太过头了。”
    话题无疾而终,那是孟淮明和燕灰最后一次长谈。
    没有硝烟味的新年被燕灰赋予了另一种烟火气,燕灰像是热情体贴的租客那样为房东做了一顿早餐。
    拍摄基地因为特殊原因不光不发工作证,很多场地还不能使用,孙导含恨咬牙给全剧组放了假,下面的人又背地里叽里呱啦把孙导骂了一遍。
    孙导确实没有估计到来不及回家的人,该如何度过这孤身伶仃的新年。
    李溪差点流落街头,稍好些的酒店开不出一间空房,孟淮明就打发她去丁香街接孟初七过来,算是代替房租的劳动补偿。
    初七做好了在丁香街的宅子里彻夜通宵打游戏的打算,而当李溪得知孟初七已经连续两年都是一个人跨年后,心中油然生出几分怜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