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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单论容貌,薛二小姐薛芷柔最是美貌。这么一来,若是薛大小姐随后便回了京城,单论容貌是比不上薛二小姐,那就有些耐人寻味了,所谓的凤女之说就要让人了。”卫瑶卿解释了起来,“我若是薛大小姐,必然要在路上多担待些时日,谋划谋划了。”
    卫瑶玉沉默了许久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不会吧,你是说薛大小姐跟薛二小姐关系并不好,甚至还互有敌意?”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在卫瑶玉看来姐妹之间最多也就是小打小闹,怎么竟到了使心眼的地步。
    “薛氏女盛名如此之响,总要争个高下对不对?”卫瑶卿笑道,颇有几分意味深长,“薛大小姐声名脱颖而出是她的言行貌皆无可挑剔,而且她还是薛氏的嫡长女,但寻常人有多少有时间去了解薛大小姐的言行貌的?人们第一眼看到的总是外表啊!世族可以不在意百姓的生死,但天下最多的就是百姓。流传最广的传闻也是出自百姓之口,若是不想办法让众人看到薛大小姐的优点,长此以往,薛大小姐凤女之说就要换人了。二姐,宴无好宴,你还是别去了。”
    卫瑶玉伸手敲了她脑袋一下,指了指帖子:“可不是下给我一个人的帖子,你也要去的。”
    “去作甚?”卫瑶卿问,“不如想想父亲的生辰怎么过。”卫同远阴阳十三科学的不好,这些年一直不如意,生辰就没大操大办过,他的生辰就在这两天。
    “父亲的生辰就同往年一样摆上几桌酒吧!”卫瑶玉顿了顿,又道,“白日赏梅,夜晚生辰宴。怀国公府的花匠手段高超,近些时日已经想办法让梅花提早开了出来,薛二小姐请长安城的适龄才子佳人去赏梅,你若喜欢赏梅白日里就过去也是可以的。”
    “不会还要作诗比试才艺吧,我不会。”卫瑶卿摆了摆手,“若单纯的赏梅我也会赏,不过若能拿梅花做梅花糕那就更好了。也不用想什么化作春泥更护花了,先填了我的肚子,也是日行一善。”
    卫瑶玉瞪了她一眼。
    不过,话虽如此,卫瑶卿还是答应去赴宴了。卫家什么状况众人都知晓,素日里也不曾收到过什么请帖。这位薛二小姐离京三年,居然会给她二人下请帖,真是不可思议。或许是她看人皆恶吧,总之,她觉得宴无好宴,卫瑶玉既然要去,她便跟着去看看这位薛二小姐的内里到底是如外表那样好看呢还是另有所图。
    正说话间,“六姐,我回来了,你不知道啊,百胜楼……”卫君宁兴高采烈的声音在外头响起。一进门看到卫瑶玉也是一愣,“二姐也在啊!”
    卫瑶玉瞪着他:“怎么?不高兴看到我啊!别以为我不知道,六妹妹把你惯的,跟个纨绔一般,你……”
    卫君宁挤了挤眼,很无奈的摊了摊手:“我本来就是个纨绔……”
    “你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呢啊!”卫瑶玉忍不住踢了他一脚,“真是出息。”
    挨了一脚坐下的卫君宁高高兴兴的说道:“六姐,你不在实在太可惜了,你不知道啊,五城兵马司的那个林将军跟那个凶巴巴的陈将军吵起来了,险些动了手。临走的时候,陈将军放狠话说那个林将军别想再管五城兵马司了,谁知道那林将军当下脱下帽子就说不干了,要回寨子里重操旧业,吵得可凶了呢!”
    第133章 妄送
    “现在还在闹着么?”卫瑶卿状似不在意的问了一句卫君宁。
    卫君宁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来官兵了,就是六姐不让人来叫我,我也得走了。官兵让我们不要闹,这件事官府会负责的。死了人的亲眷到大理寺门口静坐去了……”
    “百胜楼是吃饭做生意的地方啊!”卫瑶卿叹道,开始劝离了啊!
    “别跟着瞎掺和。”卫瑶玉瞪了她一眼,“吃饭去。”
    “好。”卫瑶卿应了一声,乖乖巧巧的模样。
    ·
    第二日还下着冰雹,卫瑶卿干脆告假没有去钦天监。
    从荣泰苑里出来的卫瑶玉一抬眼看到那几个少年时,愣了一愣,却也走了过来,打了个招呼。
    “卫二小姐。”几声不太齐整的招呼声响起。
    有李欢、朱赫、章之林还有崔家的八郎和十三郎两个兄弟。
    看着他们有说有笑的样子,前去的方向,卫瑶玉不断的皱眉:“你们要去哪里?”
    “看六姐啊!”卫君宁满不在乎的甩了甩手,“六姐今儿告假,大家都来看看六姐啊!”
    一个女孩子家家跟这群纨绔玩的这般好?卫瑶玉心道,定要好好同六妹妹说说,别与这几个人混在一块儿了,旁的不说,光闺阁女子绣活这一项,六妹那手里的活儿她简直都看不下去了。在卫瑶玉的观念里,女子再厉害,也是要嫁人的,万一以后婆家嫌弃了怎么办?
    只不过这一回,这群纨绔少年们也是扑了一空,因为卫瑶卿根本就不在屋内。不但卫瑶卿不在,就连枣糕也跟着她一同出门了。问了门房的老李头才知道六姐就是方才说话的功夫出的门。
    “诶!”卫君宁叹了口气,“太不巧了。”
    是啊,太不巧了啊!
    少年们失望至极。
    ·
    一块幡布,铜铃铛微微摇曳,穿着厚袄的少年人一桌一椅,在闹市中坐了下来。
    “七安先生!”有人惊叫道。
    “好久没见你了,七安先生。”
    “七安先生今日来了啊!”
    “昨儿的冰雹砸伤砸死了不少人呢,若是先生在,倒是可以问上一问。”
    ……
    少年人含笑着与众人寒暄了起来。
    “我家那口子被冰雹砸了个包,七安先生,您看可否……”有人忍不住跃跃欲试,想要让这个少年人帮忙相看一番。
    “哎呀,你少来了,这种事怎么能麻烦七安先生呢?有的是医馆能治,眼下没有药,七安先生也是没有办法的。”果然话才出口,就被人取笑着劝阻了。
    少年人笑眯眯的坐了下来,神态从容。一旁豆花摊的老板也高兴的看着前来的少年人:七安先生又来了,果然生意又好了不少呢!
    背着书袋的年轻人向这边走来,穿的算不上寒酸了,普普通通的书生模样,文文静静,习惯性的抿着唇,眼睛看着地面,似乎并不是很习惯与人打交道。
    走到豆花摊前停了下来,年轻人顿了一顿:“老板,一碗豆花。”
    在离少年人最近的位子上坐了下来,年轻人带着几分紧张的看着少年人:“七安先生,你可还记得我?”
    “柳州文书翰。”少年看了过来,眼里带了几分笑意。
    原先的紧张似乎消散了不少,年轻人有些局促的摸了摸脑袋:“七安先生好些时日没来了?”
    少年人并未说话,却含笑看着他。
    文书翰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越距了,抬头看向四周,随处可见事头顶包着纱布的百姓,不由一愣。
    “天灾之下,与高贵低贱无关,均一视同仁。”是那个少年阴阳先生的声音,“昨日上朝的有不少大人被砸伤了吧!”
    文书翰点了点头,他也险些被砸到。
    “是钦天监的预测出了错,下的不是雨,是冰雹,听说陛下已经将那预测错了的监正跟监生捉拿起来了。”
    原本以为钦天监是人间清贵地,却没有想到这一遭之下,竟断送了十几条人命,还有无数百姓被砸伤。
    文书翰看着周围,叹了口气:“当真是妄送无辜啊!”
    “朝中多事之秋,近些时日事况不断。”那位少年阴阳先生道,“舞弊贪污接踵而来,说到底还是朝中有硕鼠存在的缘故。”
    文书翰沉默了片刻:“原工部尚书钱元么?听闻如今总算问责了,过些时日就要问斩了。”
    这时有人出声:“听说这个问了罪的监正就是钱元的人,上一回舞弊案没抓他,没想到放他一条生路却断送了十几条百姓的性命,还有无数伤亡。听闻陛下的岳丈,皇后的父亲郭太师都出事了呢!”
    文书翰眼神茫然的看着四周的百姓,喃喃:“奸臣啊!”
    “就是奸臣呗!可惜没有人死谏啊!”有人叹了口气,很是伤感的模样,“道理人人都懂,如我这个卖瓜果的都懂,读圣人书,明事理的官老爷会不懂?就是没那个胆气呗,好不容易出了个石御史啊,可惜年纪大了,身体不怎么好,说着说着就吃不消了,诶!也不知朝中还会不会有石御史的接班人呐!”
    “石御史年纪大了,精力不济了啊!上一回钦天监舞弊案,大家说着说着那个石御史就昏过去了,可见毕竟这个年纪了,半只脚踏进棺材了。”
    “前儿些时日,那些游街的状元、榜眼、探花呢?当时那般得意,现在呢?连个屁都不敢放!真是孬种,我看呐,读书也就混口饭吃,真替这帮读书人丢脸。”一旁吃豆花的老人气愤不已的模样,“还不如我等呢!”
    ……
    议论纷纷,文书翰在里头如坐针毡,面红耳赤。
    “他们不是说的你。”一旁的少年阴阳先生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宽慰了他一句。
    文书翰脸更红了,结结巴巴的说道:“我……我知道,只是……话虽难听,却……却也是实情,我,诶,我空读那么多年的书,却不知道如何去做?”
    读书时,他也曾有远大抱负,学成之后,高中状元,替百姓谋福,这几乎是每一个读书人初读书时的初衷,眼下状元时中了,他却反而不知道如何去做了?琼林夜宴之上,他只字未说,自此摊上个木讷的名号,授业的先生只能教他如何去做文章,却没有教他如何去做官。他站在那个圈子边上,像个傻子,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
    第134章 死谏
    “知道何为议郎么?”阴阳先生的声音突然想起。
    文书翰连忙点头,但随即又摇了摇头。
    “除了徐长山先生这个主考之师外,可还有其他大人寻过你?”少年阴阳先生问。
    文书翰脸色发红的再次摇了摇头。自古以来以科考闻名的书呆子不少,不多他文书翰一个,也不缺他文书翰一个。前人所见,百无一用是书生,不少寒门状元郎止步在议郎这一职上。
    那个少年阴阳先生沉默了片刻,文书翰只看到她手指在自己眼前略过一道残影,半晌之后,悠悠道:“柳州文书翰,年十八,高中状元。自幼家贫,家有寡母,年前已去世,如今孑然一身,是也不是?”
    文书翰点了点头。
    卫瑶卿上下打量了一番文书翰:“看来你与我也算有些缘分,可要替你算上一算?”
    文书翰脸色发红,忙不迭地从身边的钱袋中摸出三十文钱递了过去,巴巴的看着他。
    “你觉得这天下世族重要还是百姓重要?”少年阴阳先生手里握着五枚铜钱在桌上排成一排,问他。
    文书翰愣了一愣,半晌之后,才道:“自然是百姓。”
    “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少年人低头,五枚铜钱在他手里转动着。
    文书翰离他很近,甚至能看到这个阴阳先生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七安先生身为男子风姿过人,若是女子定也生的很好看。莫名其妙的,文书翰脑海里油然生出这样的念头,随即被自己吓了一跳:罪过罪过,怎么会有这么古怪不知礼的念头。
    “议郎,本就是议朝事之官,议郎若是不发声,谁人知道议郎?知道谏臣寇明么?”
    文书翰点头:“是个谏臣,一心为民,数次为正君心而撞柱守节。”不过奇就奇在寇明撞了那么多次柱子也没有撞死的时候,当时民间又笑称之为寇铁头。
    “怕疼么?”七安先生笑问他。
    文书翰脸更红了:他又不是女子,怎会怕疼?是以连连摇头。
    “眼下有个好机会,而且只有你能做,崔璟跟王栩都做不了。你若是抓住了这个机会,就能领先崔氏、王氏子弟一步。”那个少年阴阳先生说着指了指四周,“上谏之文相信状元公定写的不会差的。”而后低声在他耳边轻语了几句。
    文书翰愣了半晌之后,随即恍然,激动的站了起来:“好,先生,我……”
    “坐下。”阴阳先生伸手指向身旁的位子,让激动不已的文书翰重新坐了下来,“民心所向,那几人被问罪是迟早的事情。只是有几句话我要叮嘱你。”
    “先生请说。”文书翰连忙起身,躬身向她郑重其事的行了一礼。
    “既然选择了百姓就莫要变了。往前看,莫要顾后,文公子孤家寡人,正是旁人所不及的,一旦犹豫便是万丈深渊。你若心静如水,我就能将你捧成第二个寇铁头,若是不能,那在下与你再次相见便是法场之上了。”
    文书翰吓的脸色一白:“不会。怎么会?我自小是百姓中长大,自然不会忘本,纵千金美人,也不敢变节。”
    “很好,金銮殿内有九根升龙珠,三列右那一根便是寇明撞了一辈子的那根龙柱,记的别撞错了。若是撞错了,可就沾不上寇明的正气了。”少年阴阳先生站了起来,离的很近,唇红齿白的模样看的文书翰一阵脸红,连忙低下头去,一只手在他肩头拍了拍,“去吧,七安在此静候佳音。”
    文书翰回到家时,表情还有些茫然。一座开门即见底的小院,一个老仆。除此之外,他身边并无旁人,老仆只是看门做饭而已,其余一切,他都不需假他人之手,本就贫寒子弟,难道当了官,事情便不会做了么?
    用罢晚饭,文书翰提笔,手还有些发抖,学问文章他写过,可谏文还是第一回 啊!不过一落笔,却越写越快,越写越快,七安先生说的没错,天下文章总有相似的地方,一窍通而百窍通,会写学问文章,不代表谏文就不会写,至少他下笔之时如有神助,写的飞快。
    直到鸡鸣时分,文书翰才吹灭了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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