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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0节

      呵斥声、嘲笑声、关切声交杂在一起,摔在地上名叫狗子的童子傻笑着准备爬起来,动了动却忽地睜圆了双眼,而后伸手,一大片雪花落到了他的手上,手心的温度很快让雪花融化成了一滩水。
    “下雪了!”狗子惊讶的叫了一声,而后一骨碌爬了起来,叫道:“下雪了,下雪了!”
    天空大片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这一场雪来的突然又急迫,却很美。
    下雪了啊,那水车踩不了了。村民们从水车上跳了下来,妇人们也赶紧将米粉装了起来,吆喝着自家的孩子:“别在这里闹了,下雪了,回家去吧!”
    “那我们去堆雪人!”
    “堆个天光大师出来!”童子们叫着,嬉闹着,有人抬头,看到那片如火烧般的天空也似脱去了脂染的妆粉,恢复了澄碧。
    下雪了啊!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砂一极乐,一方一净土。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静……”天光大师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
    寺里的和尚们听的很认真。
    有大片大片的雪花从半开的天窗中飘了进来,天光大师伸手,接住雪花,看着雪花融化,眼神悲悯,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这一回当真是天意啊!
    第268章 天意
    侍从们扶着陈善站了起来,还好这一回带了太后赐下的解毒圣品天山雪莲。只是毒虽解了,他们却被困在这座牢笼中,火光冲天,是要将他们活活烧死么?
    侍从们握着佩刀浑身发抖。
    陈善白着一张脸看向天空,忽地一哂:“阿远,你真是机关算尽,要取了我的性命。只是这一局终究是我赢了,天意如此啊!”
    火势好像小了不少,这场大雪来的突然而又急迫,却救了众人的命,被困在笼中的陈善与一干仆从俱是狼狈不堪,没了才来时的高头大马、意气奋发。
    陈善手握在佩刀上紧了紧,双目微微眯起。
    “侯爷,不可啊!”察觉到他意图的侍从连忙起身阻止,才用天山雪莲解了毒就强行动用内力,恐怕会落下病根长疾。侯爷一向身体康健,尤其一身武艺过人,万万不能留下什么病根啊!
    “你们劈不开这里,”陈善支着佩刀道,“唯有我可以。”
    “你们忘了方才那小和尚说的了么?他们一个月才来一次,别的不说,一个月太久了……”一个月的时间早饿死了。
    “管不了长远了,先活在当下吧!”陈善勾了勾唇角,似是嘲讽,“阿远怎么可能算不到这一茬,就是我陈善天意相助,能离开这里,他又怎可能让我这样轻易离开?”
    “我眼下不得已强行动用内力劈开牢笼也在他算计之中,此伤在所难免。”
    一刀挥出,刀光闪过,一阵巨响,这座牢笼轰然倒塌。陈善擦去了嘴角的血迹,转身最后看了眼这座残喘的牢笼转身离开。
    脚下一个踉跄,几声疾呼响起:“侯爷!”
    陈善软软的倒了下去……
    意难平,这就是你的意难平么?
    还记得信中所言“为善义兄,你说心里不高兴该如何?豆丁说抱怨上一千遍一万遍,倒不如去着手做一件事来的让人高兴。想法虽然有些怪异,但是我觉得很有道理。”
    所以你的意难平不是写满屋中大大小小,铺天盖地的“意难平”能缓解的,所以你直接动手了。那现在,意可平了么?
    “大师,我等告退了。”侍从上前行礼,来时高头大马意气奋发,离开时却一脸忧色用了马车,侯爷在马车里养伤,内伤还需尽早医治才是。
    “阿弥陀佛。”天光大师神情温和的行了一个佛礼,“施主下山去吧!”
    侍从跨马离开,不过转眼,这一行人便看不见踪影了。
    天光大师转身走入寺庙,脸上有些悲悯:雪还在下,这当真是天意啊!
    ……
    山下武陵村的童子们正高高兴兴的在刚堆起的雪人脸上画眼睛。
    “天光大师的眼睛没那么大。”
    “小一点。”
    “还有鼻子……”
    身边一阵马蹄声响起,堆雪人的童子们转头望去,还是那一行人啊,这次多了辆马车呢,那个给他们糖吃的叔叔这次没骑马呢!不过看了几眼便收回了目光,专心堆着雪人,看骑马哪有堆雪人好玩,真是的!
    这一行几人行的很快,入夜便已赶到了当地的驿馆。
    几个老大夫交头低语的声音同女子的哭泣声交织在了一起。
    “雪莲再用一片。”为首的老大夫出声道。
    女子带着哭腔应了下来:“别说一片了,一株都行,只要为善能好起来。”
    “夫人放心,侯爷性命无忧。”老大夫叹道,“素日里看不出什么来,只是偶尔再动用内力时胸腔间可能会引起剧痛。”
    “雪莲毕竟是疗伤圣药,这等剧痛并不是每回都会发生的,只是偶尔而已,夫人不必担忧。”
    “偶尔也不行。”女子哭道,“定要治好他!”
    “我等尽力为之。”
    “你……”
    “不要为难大夫了,只是偶尔剧痛已经很好了,”床上的陈善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伸手捂住胸腔,眼里却有几分笑意:“这一次,还是我赢了。”
    毕竟那个孩子跟阿远两个人已经死了,但他却活着,实实在在的活着。活人还是要比死人厉害的,阿远,你或许比一般的活人要厉害,但这一回还是我赢了。毕竟,我还活着嘛!
    “为善。”女子扑入他怀中。
    “我没事了。”陈善安慰道,“养养就好了。”
    ……
    长安城里依旧很热闹,或者可以说,长安城一年四季都很热闹,年节尤其如此。
    几声不急不缓的应门声敲响了博陵崔氏的大门,门房匆匆前去开门。拉开门闩,打开大门,入目的是一位素衣长衫,玉簪挽发,人如芝兰玉树的年轻公子。
    “九公子。”门房见到来人吓了一跳,连忙弯身行礼。
    “无妨。”崔璟出声道,略略侧了侧身,露出了身后的轻装简行的马车,“我与祖父先行一步,他们还要过几日才到。”
    “准备准备,今日祖父要宴客。”
    啊?这司空大人才回来啊,就要宴客?门房愣住了,眼前的九公子虽仍然俊秀如玉,但到底能看出几分风尘仆仆赶路归来的模样,不歇息歇息,现在就要宴客么?
    “让人备水,我等都需要洗漱一二见客。”崔璟却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又道。
    “是。”门房连忙应下。
    “对了,八哥呢,可在家?”崔璟转身,似是随口问了一句。
    门房连忙道:“八公子这几日没有归家,去别家玩了。”
    崔璟顿了一顿,破天荒的出声问道:“哪一家?”
    门房道:“离城西挺近的,靠近葫芦巷那里的卫家。就是那个被软禁起来的中书令大人家,他家有个小姐在钦天监当值的……”说的唾沫横飞的门房忽然噤了声,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虽说长安城事情繁多,层出不穷,不缺新鲜事,这件事也有一段时日无人提及了,但并不代表事情不存在。这个卫家小姐好像同九公子有过婚约,那件事一开始大家都说卫家小姐不要脸,九公子这么好,配不上,卫家挟恩图报云云的;后来婚约解了大家却又换了说法,说九公子甚至说崔家嫌贫爱富,说九公子不好,崔家不好之流。真真是也不知道人生一张嘴,前后两种说法怎么变得如此之快的。
    不过任旁人一张嘴变来变去,当事的几个人都没什么反应。
    门房惴惴不安,那头的崔璟却在片刻的讶然之后出声了:“那就一起请了吧,找个人去寻八公子,顺带带张帖子过去,请卫家的人来吃饭,我崔家今日年节宴客!”
    第269章 宴客
    耳边干嚎声不绝于耳,卫瑶玉舀了一勺粥入腹,眉头跳了跳,终于忍不住了,放下了碗筷:“二弟,你还有完没完了?”
    对面顶着一只乌鸡眼的卫君宁还在嚎啕大哭,一边哭一边往嘴里塞吃的,吃的一噎一噎的,看样子好不伤心可怜。
    “家里人都好好的,大过年的,你哭什么哭?”卫瑶玉怒道。
    “六姐……六姐为了个野生的打我。”卫君宁一噎一噎的,一副伤心欲绝的模样,“还不准我动手,我要动手她定会拦着。”
    “那你打过六妹妹不就是了?”卫瑶玉白了他一眼,“看你人高马大的,平时又不是没打过架?”
    “我……我打不过。”卫君宁抽抽噎噎道。
    “打不过就去练!”卫瑶玉竖着柳眉站了起来,“每日的饭就属你吃的最多,光长肉不长力气的么?”顿了一顿,又道,“还有啊,别以为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欺负一个七岁的孩子,也亏你做的出来!”
    “他跟我抢六姐!”卫君宁怒道,说到这里,怒火瞬时高涨,“这臭小子跟我抢,别人都说他们才是一对姐弟,说我跟六姐没一点像的。”
    是没一点像的,一个太能干,一个啥也不会干。卫瑶玉心道,不过话却不会这么说,只是叹了口气,道,“那你不会努力努力啊!”
    “可是努力太累了啊……”
    卫瑶玉:“……”她也不想跟卫君宁这臭小子多说了,是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道,“那你想办法打过六妹妹让她不许帮忙不就行了?”
    “可是……”
    “我还有事,先走了。”卫瑶玉说着便走了出去,边走边摇头直叹:二弟什么时候长出息了太阳都能打西边出来了。才走出院门,她想了想又问了一声:“六小姐呢?”
    一旁的青桔道:“一大早就出去了。”
    出去了啊,应当是有什么事吧!卫瑶玉心道便转身去荣泰苑了。左右没什么事,她就去陪陪祖母吧!
    进去的时候,紫鹃正在为周老夫人理着长串的璎珞,周老夫人额头之上还带了一条抹额。这模样,倒似是要出门前的打扮。
    卫瑶玉还未开口,周老夫人便笑了:“二姐儿来的正好,正要去叫你呢,回去换身齐整些的衣裳,打扮打扮,祖母带你去赴宴。”
    正月里大大小小的宴不少,就是左邻右舍设宴也不忘请他们的,这倒是常事。或许是同祖母交好的哪一家吧!卫瑶玉应了下来,倒也听话的回去换上了见客的衣裳,重新换了个堕马髻,镜子里照了照,觉得妥当了,才跟着周老夫人上了马车。
    “去崔家,城东的博陵崔氏祖宅。”周老夫人上车便吩咐了一声,顺带查看了一番备好的手礼。
    卫瑶玉却愣住了,有些惊慌失措:“祖母,怎么去崔家了?”她一贯藏不住事情,对崔家,她着实不知道要以何种态度却应对。
    最开始的时候是畏惧感激,还有一些讨好的。博陵崔氏这样的门第啊,哪是一个小小的卫家所能比的?况且崔家最有名的公子,可不是二弟那种纨绔,没有嫌贫爱富,愿意娶卫家的女儿,在伯父一家被软禁,卫家的最艰难的时候可以说是卫家的支柱,她是感激的。后来知晓这份婚约没有那么简单,她亲事不顺,眼看六妹妹对这等旁人眼里看来的好亲事并不喜欢,自然百般相劝,但后来两家还是解除了婚约,她的态度便有些复杂了,原来旁人看来羡慕的婚约背后竟有如许复杂的博弈在操控。对崔家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旁的?而现在,大抵是平生第一回 对一个异性的少年人产生好感,但那人是崔家的公子,卫瑶玉叹了口气,她着实有些不知如何去面对崔家,不知道是该感激还是该厌恶。
    “二姐儿,莫慌,去吃个饭而已。”周老夫人笑眯眯的拍了拍她的手,似乎是察觉到了她的慌张,“就是吃个饭,莫要害怕。”
    真是这样么?卫瑶玉紧了紧拳头。
    下了马车,跟在祖母的身后,俸礼,入座,确实同一般前来做客的宾客别无二致,不同的是前来的宾客身份更高贵而已。
    就比如自己身边这一位就是哪家公侯府的老夫人。
    崔家礼数之上自然不会差,虽说前来与周老夫人搭话的人不多,却也不至于冷落。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周老夫人叹了口气:“二姐儿,你下去玩吧!”
    卫瑶玉应声起身,今日跟随前来赴宴的小姐倒是不少,不过个个身份不凡,崔王谢三族的小姐同身边的几位小姐正在说笑,卫瑶玉蹙了蹙眉,认出其中一个崔家小姐正是先时龙门会时设计她出丑的崔家小姐,好像叫崔涵。看到她时,那位崔家小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半点没有引荐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