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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节

      少女身上的衣裙妍丽可爱,带着鲜活的味道,与他这垂垂老者截然不同,明宗帝看着少女行礼跪拜,而后起身。
    “卫瑶卿。”他开口了,“还记得你第一次见朕时,同朕说的话么?”
    “微臣一刻不敢或忘。”
    明宗帝撑着病体坐在这里,偌大的书房中只有她与明宗帝二人了。
    “朕出事之后,程厉胜带兵想要截杀你?”上首的明宗帝轻轻咳了两声。
    “是,程相爷无故带兵入宫,虽未入内宫,却也十分危险,逼宫之说,只是臣的猜测。”
    上首的天子神情有些看不真切:“逼宫,也未必是猜测。”
    “朕遇刺未醒,若是当真出了什么意外,国无储君,必生内乱,还当真是个难得的机会。”
    “陛下圣明。”
    “他指证你是余孽同党?”
    “是。”
    “他还指证你借尸还魂?”
    “是,但是臣冤枉,尽是无稽之谈,这些时日陛下圣眷在身,惹了旁人的眼了。”
    天子居高临下的望来,半晌之后,悠悠开口了。
    “朕……信你。”
    信她?信她不是余孽同党?信她并非借尸还魂?
    少女低身惶惶:“陛下信任,臣……臣……”
    “原本还需要考验于你的,但是听闻李德全描述了那日的情形,程厉胜阴差阳错也算帮朕检验了你的能力。所以,朕,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你去做。”
    “臣……领旨。”
    信她是有前提的,这些圣眷都是有条件的。
    “此事非同小可,朕也部署多年。”
    “这里有两份圣旨,一份你带回去,一份去送程厉胜。”
    “待你归来,朕绝不会亏待你!”
    “但是,一定要快。”
    “因为……朕的时间……不多了。”
    ……
    “而你,首先要出的了长安城。”
    ……
    少女捧着两份圣眷走了出来,外头阳光有些刺眼,不同于殿内散发着的奢靡腐朽的味道。
    远远的看到有个妇人向这边走来,她的容貌已经不年轻了,甚至在宫里保养的也不够好,可她身上的穿着的衣袍却是后宫嫔妃人人艳羡,毕生追求的。
    国母啊,郭皇后啊!
    少女跪倒在地:“参见皇后!”
    “起来吧!”郭皇后走到她身边顿了顿,看了过来。她起身,如此近距离的看向郭皇后,她年轻时候的容貌无疑是秀美大气的,却不是后宫最美的,与明宗帝是少年夫妻,明宗帝又不是好美色的君主,自然对皇后颇为敬重。除却皇后这个身份,她还是被掳去南疆的太子与安乐公主的母亲。
    这一对龙凤双生的太子公主降生时,众人称之为吉兆,天子大喜,还曾大赦天下。太子公主皆是聪明伶俐,可是没有想到居然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不知道一个母亲是如何忍受与自己的孩子分离的,而且还是在对大楚皇室恨之入骨的刘姓皇族手中。
    没有人知道郭皇后在想什么,只知道这几年郭皇后迅速老去,甚至已发间染霜。
    与国母的擦肩而过不过是一道小插曲,她向程厉胜被关押之处走去。
    看到她手里捧着圣旨走进来时,程厉胜顿时变了脸色,这几日大概是忧思甚多,以至于清减了不少。再如何不得意,这点敏锐度还是有的。
    程厉胜双唇颤了颤,看向她手里的圣旨:“陛下什么意思?”
    他本借西南侯之势而起,从陛下与西南侯之间微妙的平衡被屡屡打破开始,其实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他随时可能会成为西南侯与陛下博弈的牺牲品。他坚信自己是西南侯手下的功臣,但要有那个命活到西南侯称帝。所以才会迫切的想要立功,想要借陛下刺杀之事抓住余孽,向陛下示好。陛下的性子一向宽仁,不管如何,于他来说,只要命还在就好。至于抓眼前这个女子,是他失策了,原本以为万无一失,只是一个小女子而已,三百营兵难道还抓不得她?没想到真的无法抓住她。这般火急火燎的想除去她,委实是“张家”二字让他害怕了,恐慌了。只是没想到原来以为的一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成了最大的麻烦,甚至已经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陛下让我来送你上路。”不同于他的神色憔悴,女孩子像鲜花一般水灵鲜活,她拿着手里的圣旨,“不过我可以让你选择上路的方式。”
    白绫、鸩酒、匕首都备齐了。
    女孩子看着他,神色莫测:“你若是不愿意的话,陛下说了,将你交到刑部,刑部一百零八种刑罚你可以一一试过来。”
    他还有的选择么?程厉胜双手发颤,脸色惶惶的看着她:“我的家人呢?”
    女孩子还未宣读圣旨,圣旨放到了他的手上。而后背着双手,转过身去,一点也不介意将后背展现在他面前。这是在他面前绝对的自信,当然从那一日她的表现中,她也绝对有这样的实力,根本不惧他。
    少女似乎是不想看这么血腥的场面,所以背过了身,踱了两步,声音有些渺远。
    “程相爷,除却宗室内斗,你可曾听闻哪个人逼宫不是株连九族的?不要问这种傻问题。”
    “事情是我一个人做的,与他们无关啊,他们是无辜的!”
    “下旨的是陛下,不是我。”少女站在窗前,阳光落到她的身上,仿佛蒙上了一层蒙蒙的光,仿佛不似寻常人,随时会消失不见一般。
    “这些年你在背后做了多少恶事?无缘无故残杀百姓,细细清算的话,诛九族并不过分吧!”
    “说到无辜,什么都未做的张家不是更无辜么?”
    “假传圣旨,诛杀一品大员全族,若不是太后那个身份,她死十次都够了。”少女的声音有些发寒。
    程厉胜颤了颤,莫名的觉得眼前背对着他的少女不似人更似是从地府爬出来的一般,听完这话哪还会不明白:“你……你……果然是你!”
    少女转身,嘴角勾起,秀丽可爱的脸上却神情诡异:“你看,我可以站在阳光下。一开始阳光落在我身上有些刺痛,后来就不痛了,越来越像个人,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了。”
    “你说……我是人是鬼?”
    被打发的远一些的护卫也知晓卫监正持圣旨而来,甚至可以选择送程厉胜上路的方式,于是卫监正提了一提,他们就离的远了一些。
    熟料里屋突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尖叫声,这凄厉的惨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侍卫连忙冲进屋内,只看到卫监正有些错愕的看着程厉胜,不管是白绫还是鸩酒或者匕首,一样都未动。
    程厉胜就这样躺在那里,表面没有任何伤痕,表情惊恐而狰狞。
    侍卫上前探了探,又踢了踢程厉胜,不解:“死了?别是装的吧,要不要再补一刀啊!”
    “相爷被吓死了。”卫监正茫然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似是有些不忍,“我要带着圣旨去刑部了,抄家这种事还是要交由刑部来做,相爷的尸首也要带过去。”
    第344章 起火
    来时是圣旨传唤,离开时亦是携圣旨而离开。
    少女双目眯起,看向正午的日头,有些刺眼,阳光照在裸露的皮肤上,很温暖,没有刺痛感了。与程厉胜说的大半都是真的,一开始她确实在太阳下待久了会不舒服,但后来就慢慢习惯了,不痛了,看不出任何与普通人的差别了,与一般借尸还魂的夺生魂完全不同。与普通人别无二致。
    所以,大概,她也是个人吧!
    少女抬起手臂遮了遮日头,看向一旁提着程厉胜尸首的一对侍卫,面露不忍:“这种事真是……还是交由刑部的大人做吧!”
    是啊,到底还是个未及笈的小姑娘,方才一幕是将她吓到了吧!侍卫统领同情的点了点头,接过那份圣旨:“反正也要将程厉胜的是手交给刑部的,此事便由我等代劳了。”
    少女莞尔,谢过一旁的侍卫,踱步揣着另一份圣旨离开。
    ……
    ……
    长安城里从来不缺外乡人,太平盛世的国都吸引着太多人的目光。各地来长安讨生活的百姓随处可见。
    走在街上还能时不时的察觉到人群中投来的目光。漂亮可爱的小姑娘走在长安大街上,时不时的收到几束目光,似乎并不奇怪。
    一连被关了几日,又急着进了宫,眼下才出宫,却有种久违的亲切感。
    任谁都看得出她心情很好,嘴唇勾起,双目弯弯似月,她脸上的笑容遮也遮不住。若是祖父还在世的话,大概会拉住她一顿训斥吧,杀了人这么高兴,祖父又要教她分辨善恶,向善了吧!但是祖父已经不在了,没有人管她了,她自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买了肉,点心,扎了好几包提在手里,女孩子哼着曲在街上走着,一阵酒香涌入鼻中成功的提醒了她,还需要一些酒。少女向酒坊走去。
    大白天是青楼的清闲时候,王会仙一觉睡到正午,耷拉着眼皮与阿丑早饭并到午饭一起吃了。
    “最近不少人喜好胡人那种袒胸露乳的衣裳,让人多赶制些,这些男人喜欢什么就给他们看什么,只要给钱就行了。”
    “老娘可不要那些虚名,开青楼的谁还在乎那个。”风月场所最是练脸皮了,脸皮薄的也不会来做这种生意啊!
    从楼下大街上传来一阵哗然的喧嚣声。
    王会仙放下碗筷:“大白天的,又出什么事了?”
    长安城从来不缺新鲜事,今儿这个大员的老婆爬墙了,明儿那个谁家的小姑子改嫁了,比比皆是,早就见怪不怪了。吵吵嚷嚷的不怪他们,大白天跑会仙阁附近来闹就不够意思了。这黄天道这块地方的地价本就寸土寸金,对面就是百胜楼,一共隔着一条大街,要是有人在这边一闹事,她会仙阁和百胜楼还怎么做生意啊,这损失可不是一般人担得起的。
    阿丑走的比她快,已经到了窗边,探出头去。
    但见不远处一间铺子前围了不少人,还有不少闲的发慌的人凑过去看热闹的。看热闹的人自然少不得经过她会仙阁的门前,于是就吵闹起来了。
    青楼女子本就日夜颠倒,眼下还有不少人在补觉,被吵的纷纷打开窗户向下望去,其中少不了抱怨声。
    “怎么回事啊?”
    “晚上还有生意呢!”
    “我好几日没好好睡觉了。”
    ……
    王会仙抓起桌上的团扇,扯了一嗓子:“别看了别看了,回屋睡去,我出去看看。”
    阿丑抓了一只苹果跟了上去。
    出门就向着人群的方向走去。
    还未挤入人群,从众人口中便已听清了个七七八八了。
    原来,这酒铺子好端端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屋顶塌了一块下来,砸的酒淌了一地,酒铺的伙计、掌柜和几个来打酒的客人都在里面,眼下还没有人回应,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这怎么回事啊?”
    “听说是突然间砸下来的。”
    “这老黄家的酒铺年年翻修啊,瞧着也没什么问题,怎么好端端的塌了呢!”
    “不知道。”
    不知是谁去叫了五成兵马司的人,林立阳带着几个小吏过来的时候,人群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还有愈来愈多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