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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9节

      连被审问的价值都没有么?牢里几人望了过来,满脸的不忿:看不起他们吗?
    文吏在一旁插话道:“那我等抓这几个人作甚?”真让他们混口饭吃么?牢饭也是饭啊!想到这里便忍不住回头恶狠狠的瞪了那几个人一眼。
    这关他们什么事?牢中几人面面相觑:好像过惯了刀头舔血的日子,这样一睁眼就有人送饭的日子也不错啊!
    ……
    从牢狱中出来,打发了那几个文吏之后,女孩子脸上的笑意才渐渐淡了下来:“牢里的人不能丢,也不用管。”
    崔璟沉默了片刻:“你要做什么?”
    “放饵,钓大鱼。”
    放什么饵钓什么大鱼?众人还在疑惑间却见女孩子转过身来,看向一旁的叶修远:“我想办个宴,请济南府排的上名号的权贵、富户携家眷子女来。”
    叶修远闻言惊讶的抬起头来:“卫天师准备在哪里办宴?要不要下官去准备园子……”
    “不用,就在府衙。”女孩子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又加了一句,“钱……你出。我没钱。”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叶修远倒吸了一口冷气,正要再说几句,身旁的女孩子却已健步如飞的走向后衙自己的住处了。
    “别心疼了,以我对她的了解,这笔钱你出了之后,钓的应该不会是一条小鱼。”王栩上前拍了拍一脸苦笑的叶修远道,“济南府这些年太平,府衙中应该还是出的起这个钱的,不是么?”
    回过神来的叶修远这才点了点头,尴尬道:“只是自下官上任,还不曾动过这么大的钱财。”
    他动用的钱财除却发官员俸禄之外,用的多一些的便是修缮庙宇、街道以及府学,但经过济南府多年的修缮,这些花销并不算大,直到这一回碰到了他们。
    ……
    ……
    如张解所料的,那个抄功课的少年连誊抄文章这种事都懒得做,直接将张解的文章交了上去,府学的先生又不是瞎子,又听说张解告病在家,当即大怒,表示定是他欺辱同窗,为了抢张解的功课,将张解打了才叫张解卧病在家的,下了课还要上门告诉他家大人云云。
    少年嫌他啰嗦,当即连书袋也不抓就跑了,气的先生当即踢翻了一张案几才作罢。
    既然逃了课,便干脆逃了个彻底,少年直接从府学回来便回了家,正准备对家里人撒谎说今日先生病了才早退了,没想到一进家门,连这话都没来得及说就对上了满脸喜色的父母,拿了新衣裳让他赶紧试试。
    “母亲,怎么了?”少年一边试衣一边奇道。
    他父亲在一旁一脸喜色的插话道:“京里来的大人明晚要在府衙设宴,你这小子好好准备准备,若是入了大人的眼……啧啧啧!”
    第889章 宴前
    挎着篮子走了两遍府学门口的那条路,确定整街的江湖术士都被抓干净了,李娘子才和李三往宅子走去。走到家中,见张解的书袋就放在正堂的桌子上,李娘子不由奇道:“张小公子今天没去上课么?”
    虽然带着张解在济南府暂且歇脚,家里有大人也有读书的孩子,但他们从来没有为张解的事情操过心。张解这个孩子一向乖觉的很,不管他喜欢不喜欢读书,至少认真做一件事了,便能做好,他一向是众人眼里的好孩子。
    好孩子自然不会做出逃课这种事情,所以,他们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告了病假。”张解捧着一本书从里屋走了出来,道,“卫姐姐传话给我让我们这些天就好好的呆在宅子里,什么都不要管。”
    “我们方才去府学门口那条街上走了一圈,整条街上的江湖术士真的被抓的一干二净了。”李娘子说起了路上所见,“而且回来途中还听他们在说卫天师明晚要在府衙宴客,让城中富户带着家眷子女出席呢!”
    “卫姐姐应该是要做些什么。”张解抱着怀里的书,双瞳黑如点漆,“但我现在还想不到。”
    “原来如此,难怪张小公子昨日回来带了不少书呢,原是这几日准备在家修习功课了。”李娘子松了一口气,他们就说嘛,像张小公子这样的乖孩子怎么会无故逃课呢?
    张解低头嗯了一声,倒是一向眼尖手快的宋二瞄了眼他手里的书,奇道,“张小公子,你在学苗文么?”
    张解闻言抬起头来,看向他:“你认识苗文?”
    “也不算认识。”宋二干笑了两声,解释道,“就是年轻时偷过几个来咱们这里做生意的苗人的钱袋子,跟你书皮上那些字一样的鬼画符模样。”宋二属于下九流中的盗,要偷盗自然眼尖手快,记忆力也要好,至少要记住人的相貌长相、钱袋放在何处之流,能记起这些并不奇怪。
    可惜的是宋二做这些只是为了偷盗,并不会因此去学什么东西,苗文他也只是见过,并不认识。
    “原来如此。”张解点了点头,看向手里的书,“最近对苗文感兴趣,便借了府学的书回来看看。”
    “还是小公子厉害啊,叫我看书,那还不如杀了我呢!”宋二抓了抓头发感慨道。
    张解笑了笑,转身抱着书进屋了。
    他们这里也没什么事了,李娘子和宋嫂子便挎着篮子去厨房做饭了,卫天师说这几日留在家里,他们就不出去了,反正买的菜多也够吃。
    李三转身关上了大门,落了闩,彻底将这一方小天地同外面的动荡分隔开来。
    ……
    ……
    因为外头还有细雨,宴席便设在屋内了,好在济南府衙创建时考虑到了这一点,右侧一半的宅子可推开隔门,如此一间一间环绕正中大堂方向环绕一圈,正中场地空出来,倒也有几分宴席的氛围。
    眼下快要开宴了,叶修远在外笑着同城中富户权贵相谈,从京城里来的几位官员却在后堂一处隐蔽的房间观察着前头的动向。
    “除却城中那些四处走动的江湖人士,你说的高手踪迹到现在也没有找到。”崔璟说道,“时间紧急,来不及细查,但这些富户权贵的产业总账没什么问题。”
    “没什么问题就是问题。”女孩子说道,“总账确实没问题,但我随意抽了一家卖制作阴阳十三科所需的朱砂、符纸、香火等物的杂物铺子,这些时日并没有卖出的迹象,但我的人去买时,却被告知没有了。”
    “难道他们自己用了?”王栩反应了过来。
    “不错。”卫瑶卿点了点头,“除了自用还能作甚?普通人便是拿着朱砂玩耍都用不了那么多,定是那些店铺的主人身后有人向他们提到想要这些事物。”
    崔璟思索了片刻:“你是说这些富户和那些江湖人士勾结?”
    “其实也不能说勾结。像这些江湖术士……尤其是那种高手,要取信于一个人太简单了。开一些和缓病症的符水,放些鬼怪在宅子里再上门来捉鬼怪什么的很容易。这些富户未必知道那些人在做什么,这里又不是长安城随时有阴阳司可以查证,随便用个治病、镇宅的话就能哄得那些人为他们提供这些事物。”卫瑶卿目光不错的看向前头那些寒暄说话的富户乡绅,“便是一家一家的哄骗,都不会选择寻常人家。因为这个量,普通人家供不起。所以那些人定然是藏在这些富户权贵的家中。我倒是想不讲理一些让人直接去这些人家中搜一搜来着,但这样怕是会招来民怨,也怕那些人被逼急了,拿这些富户乡绅开刀。一旦这些人被那些江湖术士用术法诱骗联合起来,怕是叶大人难逃此劫。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我万万不敢胡乱将这些人得罪了。”
    王栩摇头失笑,心中更是大定:她看起来胡搅蛮缠、刁蛮任性,其实背后早已处处谋划妥当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真是个无理之人?也只有那些文吏才会傻到这么觉得。
    “原来如此。”崔璟点了点头,这样的安排,他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是想了想,又问她,“这等场合,裴先生要不要露面?”
    “他不用。”女孩子眼神微闪,“他要先捉一条小鱼。”
    “来之时就说好了听你的安排的,我等自然没什么意见。”王栩在一旁说道,“那明日神迹那里是不是也要做好准备?”今天她又如此安排,怕是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到时候查验神迹也查验不得了。
    “放心,神迹一定是真的。”卫瑶卿肃容道,“你们大可放心,就算是百年以后也无人能说济南府这一处神迹是假的。”
    这样的真假能保证?就算是真的神迹,若是有人想要做些手脚,也未必不可能将真的说成假的,谁能保证百年?她又如何保证百年?
    “陛下想要神迹,你们想要神迹,叶大人想要神迹,济南府想要神迹,这天下百姓也想要神迹。”女孩子脸上的笑容有些古怪,“我就给你们一个百年以后也无法质疑的神迹。”
    第890章 有客
    虽说府衙不小,但要容纳城中那么多的富户乡绅,还是有些逼仄的。但此时没有人来管逼仄不逼仄的问题,而是神情带着激动的看向最上首处坐着的几个人。
    这次京城里来的大人都格外的年轻,而且……城中年龄尚小还未说亲的小姐透过扇面向那边望去,在城里哪见得到这样相貌无可挑剔、出身富贵、年轻有为的公子啊!
    “还是你二人受欢迎啊!”女孩子微微偏过头去同王栩说道,“我就跟谢三爷差不多。”
    一旁正在喝酒的谢三爷闻言不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摸了摸自己的脸,说起来,他虽人到中年却也保养得宜,只是这保养同真正的年轻人比起来仍然是不能比的。
    ……
    ……
    这里欢声笑语其乐融融,那里就有人孤身一人蹲在藏龙山上没吃没喝,裴宗之摸了摸肚子:他有点饿了,鱼怎么还不来?
    正这般想着,便听到有些微的动静往这边而来。
    今夜有雨无月,山上黑漆漆的一片,那两人却没有点灯,就这般缓缓走来,黑夜于他们而言仿佛无物。
    在黑夜行走自如,有阴阳眼,应该就是鱼了,没想到还有两条,裴宗之心道。
    两人边走边说,其中一人语气中明显带着恼怒:“那姓卫的天师显然是有备而来,为的就是在城中大肆捕杀我等江湖中人,简直可恨!”
    “那女子年纪虽小,却不是好相与的,你忘了道人他们在长安城被她摆了一道的事情了?小小年纪诡计多端,这次是那些无关紧要的小角色,待她将城中走动的那些术士都抓干净了,下一步是不是就要挨家挨户的搜了?”那人说话间咬牙切齿,显然十分愤恨,“今晚那宴会看着就是鸿门宴,偏偏那些富户还高高兴兴的去赴宴,真是一群蠢货!”
    “我等已避到济南,她还要追到济南,看样子是势不将我等除干净了不会放手的了。”说话之人一声冷笑,“左右避无可避,不如我等先下手为强!她来济南府对外说是为了神迹,神迹若是没了,我看她该如何对百姓交待!”
    “没了神迹自然是要拿当地府尹问罪的,叶修远这几日来又是调兵又是如何的,更遑论他还是乔环的女婿,谎称神迹可是大罪,我看她是拿不拿下叶修远!”
    “拿下就是得罪了乔环又反手给了自己人一刀,她如此做事,还有几个人肯服她?只要我等稍加挑拨,她自己那里都是一团糟,哪还有能耐跑到你我面前来耀武扬威?不拿就是有意包庇,我看她如何对百姓交待!”
    “还是王兄你高明!”
    ……
    裴宗之站在暗处默默地看着那两人走近。
    那两人走到泉眼附近,此时那所谓七彩的泉眼被无根雨水混杂,看不出那样的变幻的颜色,其中一人将火药放下,起身准备离开,忽地只觉肩膀上一沉,下一刻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虽然细雨连绵,却阻不住宴席的热闹,府衙后院一片欢声笑语,其中还夹有鼓声咚咚作响。
    表演击鼓的是城中富户胡老爷,家中世代经商,又惯会经营,同每一任济南府尹关系都不错,是以几代下来,倒也积起了不少的财富,论财力乃是济南城中数一数二的,眼下胡老爷正赤着脸高兴的举着鼓槌表演击鼓。
    卫瑶卿眼力极好,看到左侧坐着的几位外表文雅的老爷脸上皆是不屑,想来是看不惯胡老爷这副做派的。小小的济南府这些富户乡绅间也是暗流涌动,她微微摇头,哪里都有争抢,这不足为奇,况且这暗流也涌不到她头上。
    私底下再如何不合,至少在他们这些京里来的官员面前也不会表现出来,直到两个身着道袍早已昏死过去的术士被人扔在正中那一片宽阔无人的庭院之中。
    这样四合环绕的宴席注定了最正中那一处露天无人之处是众人的焦点,但因着下雨,正中并未安排任何助兴节目,直到此时,有人扔了两个人进来。
    这一下彻底让全场安静了下来。
    跟着那两个人一起出现的还有站在一旁的裴宗之。他也不说话,只是将人扔在正中就向上首一处空着的座位走去。
    他出现的突然,又是以这样打眼的方式登场的,叶修远连忙起身,让人加坐,而后笑问裴宗之:“裴先生,这两个人是什么人?”
    “神迹被人毁了,就是这两个人做的。”裴宗之在他安排的座位上坐了下来,又道,“这些人就是刺杀先帝的凶徒之一。”
    “噗通”一声,鼓槌落地的声音响起,这个时候只有一个人手里拿着鼓槌,那就是在表演击鼓的胡老爷。
    胡老爷脸色一白,身子忽然抖了起来,而后“噗通”一声自己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
    饶命?饶什么命?
    全场一片死静。
    坐在最上首,一整晚言笑晏晏,虽然话不多,却也没有发难的女子站了起来,看着他:“胡老爷,你怎么了?好好的击鼓我又怎会要你的性命?”
    胡老爷慌乱的磕着头:“大人,家中老母卧病在床多年,这几个人突然上门说能替老母治病,小的便留他们做座上宾,实在不知这些人竟是刺杀先帝的凶徒,大人饶命啊……”
    此话一出,四周其他乡绅富户脸色微变。
    “毁坏神迹可是大罪,说株连九族也不为过,再加上刺杀先帝……”女孩子看着浑身抖如筛糠,眼看人都快昏过去的胡老爷,突然道,“胡老爷真的不知情?”
    “不知情啊!”胡家上下早已跪了下来,胡老爷慌乱的磕着头,“小老儿真不知情,除了这两个人,还有两个,统共四个人上我家来替家母治病,不要钱,只消我等提供治病需用的事物……”
    王栩闻言暗自心惊:还真被她说中了,如此简单的哄骗就能叫这些乡绅富户为那些人提供事物,毕竟那些事物于普通人来说作用不大,又不是钱财那样惹眼,难怪这些乡绅富户如此轻而易举的就同意了。
    “四个?”最上首的女孩子却摇了摇头,“不止。”她说着看也不看慌乱的胡老爷,看向四周,“你们诸位近日有不请自来的‘座上宾’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