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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眶酸胀,像是有什么要在眼球里爆开。
裴渡之用力闭上眼睛,任由痛意渗入五脏六腑深处。
从头至尾,最自私的或许不是别人,而是他。
他愧对家封,他没有能力抹灭家封对他造成的影响,却试图以这个残缺的灵魂去占有阮斐。
阮斐还年轻,她是晨光熹微下初初展露身姿的玫瑰,她有大好未来,她不该放弃阳光,她不该陪他生活在不被祝福的灰暗之中。
既然给不了阮斐最好的,他就该有自知之明,主动提出放弃。
徐徐睁开赤红的眼,裴渡之视线凝在那盆侧金盏花上。
什么不能辜负?什么信守承诺?都只是他不想放开阮斐的借口而已。
自嘲地扯唇,裴渡之在心底狠狠唾弃自己。
他一直信奉爱是无私,但他此生所有的自私,却都灌注在了阮斐一人身上。
放手吧。
谁都不是谁人生中的唯一。
他不是阮斐的唯一。
他顶多算是她生命中一道短暂的不怎么值得被铭记的风景罢了。
分手的第五天,阮斐在陈兰诺推荐下,报了她家跆拳道馆附近瑜伽馆的课程。
阮斐作息越来越准时,早六点起床,晚十点睡觉,再健康不过。
开学前两天,陈兰诺同阮斐开玩笑:“你最近气色挺好的,为了婚礼你可真拼,放心吧,就算你不保养,婚礼上也绝对不会有人抢走你璀璨夺目的光芒的啦。”
阮斐神情十分自然:“我没告诉你吗?结婚的事已经取消了。”
陈兰诺:……
“我们分手了。”
陈兰诺脚步戛然而止,她拽住阮斐手腕,神色前所未有的严肃:“什么时候的事?”
阮斐轻笑:“好像是半个月前吧。”
陈兰诺笑不出来:“为什么分手?裴渡之做对不起你的事了吗?”
阮斐从陈兰诺手中挣开,她低眉认真整理包里面乱七八糟的物品:“就他那性格,怎么可能会做对不起我的事?分手是我提的。”
“你为什么要分手?因为裴家封?”
阮斐点点头:“再不分手,裴渡之应该很快会被我和裴家封折磨得不成人形吧,所以我就提了分手。”
怔怔盯着阮斐,陈兰诺无法想象,这是一个刚失恋的女孩的语气。
那么的从容淡然,那么的若无其事,好像她并非当事人,她只是个旁观者。
“你就不伤心吗?”陈兰诺小心翼翼地问。
阮斐动作有短暂的停顿,然后摇摇头:“我考虑很久了,分手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既然事情以最好的结局收场,我就不该难过。”
“可你不是很爱裴渡之吗?你们甚至都要结婚了?现在说放弃就放弃,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阮斐缓慢抬眸,她视线投向夕阳,眼底浸着淡淡笑意,“当然可惜,就像每天霞光散尽暮霭沉落那样可惜。”
“你是不是……”话到嘴边,陈兰诺拼命把“疯了”这两个字咽下去。她不可置信地望着阮斐,心里有无数个疑问,却不敢去求证,难道分手真的可以做到那么冷静吗?阮斐这样算正常吗?陈兰诺突然觉得好不安,也好混乱。
夏天终究还是悄无声息地走了。
岚大校园,裴渡之站在泛黄银杏树后,远远注视人群里那抹亮眼的存在。
女孩身旁围绕着几个与她同龄的男女生,不知他们聊着什么,女孩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阮斐比他想象中过得好。
甚至变得更漂亮了些。
轻笑一声,裴渡之想,许是多日不见,他才觉得阮斐是那么的美,事实上,她一直都美得不可方物美得惊心动魄。
脑中突然浮现出阮斐身穿婚纱的画面,还有她一句句的重复。
多看看我吧,裴渡之。
没关系,他已经将她牢牢烙印在心底。
这便够了。
“阮斐,你在看什么?”同班女生碰了下阮斐胳膊,“你定好实习的酒店了吗?”
校园人来人往,那道背影很快湮灭在人群之中。
阮斐收回视线:“定下了,就在岚城隔壁的北城。”
有人惊讶:“哇,该不会是《明晟酒店》吧,阮斐你也太厉害了,我听说……”
……
相比于阮斐挑不出毛病的“泰然自若”,这阵子陈兰诺一直心不在焉,连给熊孩子们上跆拳道课,她都时常走神。
回到休息间,陈兰诺用毛巾擦干额头汗水,忽然接到一通意想不到的电话。
黄昏五点,路边咖啡店,陈兰诺略紧张地望着对面男人,干巴巴问:“裴先生找我是因为阮斐吗?”
裴渡之微微颔首。他皮肤很苍白,隐约可见苍青色血管,头发蓄得有点长了,几缕额发遮住烟灰色眼瞳。
眼前男人看起来就像是一座易碎的琉璃艺术品,脆弱得仿佛一推就散架。陈兰诺莫名的惴惴不安,她端起杯子,猛灌了两口水。
裴渡之薄唇轻启,嗓音有点儿哑:“你想吃什么?随便点,不必客气。抱歉,之前很少有招待你的机会。”
陈兰诺尴尬摆摆手:“不用了,我没有胃口。裴先生你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吧,你是想向我打听阮斐的近况对吗?还是你想让我帮忙给她传达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