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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他怎么办?”
    “痴傻的人怎么学道法,咱们江门宗又不是收容所,只能将他遣回家了呗。”弟子摊手:“不过家主怜惜常家贫苦,每月遣人给他们送些银两接济,权当养了半个徒弟。”
    “幸好是小师妹发现了,家主对小师妹向来是有求必应的。”
    学堂前栽植海棠,掩映着天际灼灼如火的流霞。一片海棠花瓣被风送至景箫的笔尖,他轻轻蹙起眉头,指尖捻起花瓣。
    ……便宜他了。
    他想到昨晚风风火火闯来的江衔蝉,心里好似被钩尖扯了一下,不痛,但膈应,于是将花瓣一碾,留下一抹嫣红的汁水。
    海棠花瓣飘到江衔蝉的发髻上,鲜嫩而又饱满,是刚刚从树上被风吹落的。她闭上眼,听师兄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常仁的事,鼻尖满是雨后初晨的草木清香,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趴在书案上。
    学堂设在灵崖山上,是个风清水秀的地方。远处江面上起着雾,像一片绡纱挂在天地间。
    “小师妹,来上学了呀?”师兄师姐围在她面前嘘寒问暖:“家主没有为了那小子罚你吧?”
    那小子?
    衔蝉目光一转,看到了坐在窗边的景箫,少年的发梢沾了晨露,在朝晖中闪着细碎的光芒,坐姿笔直,面前端端正正地放着书,右手边搁着一支笔,就像上学的时候,那些永远都是第一个到教室、永远都在冥思苦想的用功好学生。
    他实力其实不弱,为何要进碌碌无为的符箓派,而不去炼器派晋升修为?
    “没有啦。”衔蝉回过神,摆着手替他摘清嫌疑:“爹爹没罚我。”
    “小师妹定然受委屈了吧?”这些人自顾自地说着,忽地脸上挂起了几分阴险的笑:“这次就让他抄符箓吧——八百张符箓,都让他一个人抄去,反正那些字都龙飞凤舞的,也看不出是谁写的。”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拜江云逸善心泛滥来者不拒所赐,江门宗接纳了这么多弟子,鱼龙混杂良莠不齐,而因江衔蝉江大千金在符箓派乙班,此处鱼目劣币的密度在整个门派中首屈一指,大都是富贵人家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平日里干惯了强取豪夺的事,一天不找麻烦闲得手痒。
    “好主意,让他受点教训。小师妹,你别担心,常仁不在了,还有我们嘛,我们会替你出头的。”
    衔蝉:……
    出头……
    个鬼啊!
    你们要死了知不知道!
    她霍地站起身,把书往桌上狠狠一砸,一阵灰尘在阳光中飞舞。
    师兄师姐们被她凌厉的气势唬了一跳,面色一僵,继而继续和善地看着她。
    “有常师兄前车之鉴在,你们怎么还想着偷工减料呢?”衔蝉道:“不自己画符,怎么能会用符,以后碰到危险怎么办?”
    人群静默一阵。
    两秒后,一人“噗嗤”笑出声:“小师妹,你被绑架就眨眨眼。”
    “扮鬼脸也行。”
    衔蝉:……
    想要阻止景箫黑化,光衔蝉一个人改变不行,还必须让这些人脑子转过弯来。
    麻烦就麻烦在,他们个个自以为是,以为衔蝉是受了责罚,投鼠忌器,不得以才替他讲话。
    为了给小师妹出气,当然是要变本加厉地欺负他了呀。
    劝人向善、教人上进的第一回合试探,以她完败告终。
    一帮人聚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像一群聒噪的麻雀。
    景箫移开目光,一只山丘一般的肚子占据了整个视野,蒲扇般的大掌往案上一拍,案头的书噼里啪啦被震落了下去:“没长眼的小杂种,这是老子的位置,现在立刻马上赶紧滚开!”
    景箫撑着脸,抬起眼皮,面无波澜。这副神色落入对方眼中,或可理解为这个毛头小子已经被吓傻了。
    来者长得十分魁梧,像座小山,但比常仁要略差一些,姑且叫他常仁第二。
    常仁第二凶神恶煞道:“看什么,再看把你眼珠挖出来!”
    景箫轻轻眯了眯眼,闲适地撑起下巴。
    这个人怎么死的?
    记不清了。
    罢了,反正横竖都是死,他用不着去记住一只蝼蚁死前的模样。
    少年嘴角挑着若有似无的笑,袖中的手缓缓曲握成爪:“好啊,咱们比比谁快——”
    “你说什么?!”常仁第二未料到这个看上去又丧又弱的小子居然敢挑衅回来,霎时额角青筋暴涨,双眼瞪得巨若铜铃:“你再说一遍?”
    “你是聋了还是瞎了?”景箫缓声,挂着人畜无害的微笑,却像毒蛇一样露出獠牙:“我说,咱们比比,谁先把对方的眼珠挖出来。”
    “你——你他妈——活不耐烦了?!”
    他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杀人,但操控邪祟上他的身对他而言易如反掌,就像那个常仁一样。那根本就不是金蛾,而是食人心智的恶鬼,这些蠢货却还是毫不犹豫地信了。
    江门宗江门宗,江河日下,死不足惜。
    常仁第二的目光在少年身上游移,琢磨着从哪处下手能一击毙命,丝毫没注意一团黑云悄无声息地笼罩在自己头顶。
    站在悬崖峭壁上,一步踏空,便万劫不复,自身难保,却还在想着如何褫夺人命。可笑。
    “赵师兄,你又欺负新同学!”
    剑拔弩张之刻,一声清脆的控诉破空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