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辍耕录有云:水之咸淡相交处产河豚。无磷颊,常怒其满腹。形状殊不雅,然味极佳。烹制不精,则能杀人。所以东坡先生在资善堂与人谈河豚之美云:“据其味,真是消得一死。”
小满此时却想吃河豚,索性豁出去了,是死是活交给老天爷,死了痛快,不去想烦心事。赵昀在一旁听见了,以为小满想吃河豚,他记得汴京偶然能在樊楼吃到河豚,吃了乌米饭他便告辞,琢磨着让人去寻。
他看着厨下小满忙碌的身影,心中遗憾,默默想,再大的事情我帮不到你,只希望能在些微小事上尽些许心意。
下午的时候,赵昀果然带来了河豚,栀娘好奇,觉得又好玩又神奇,不断问南宫:“这个鱼果然能鼓起来?”,还折了狗尾巴草去戳弄鱼。
小满一愣,呃,她的本意是大家一起死好了,并不是真的想吃河豚,但既然赵昀送过来,只好开做了。
其实小满心中有些虚,毕竟多年不做,野生的河豚又风险十足,此地又没有现代先进的医疗体系。她嘱咐栀娘去河边割些芦蒿和芦根,因着芦蒿能解河豚毒,所以常常放在一起炖煮。又惴惴跟南宫嘀咕:“哥啊,你这个,能不能提前预备些洗胃的汤剂。”
南宫乐笑了:“你若没有把握,便炖煮就好。煮的比生的毒性少些。”
小满心一横:“不管了,多少年没吃了,便是死了也值得了。”
河豚有毒的部位分别是皮肤、内脏特别是卵巢、血液,古代都有专门的大厨料理,但仍旧有人亡命,多半是因为鱼不新鲜,死的时候肝脏破裂沾染了皮肤,毒素渗入鱼肉里,便成有毒了。因而现代做的时候水龙头流水不断,取其冲洗之意。
这倒好办,小满喊来赵昀和南宫一起帮忙,小满在水缸边收拾,让两人不断舀冷水冲洗,那河豚还是新鲜的,小满一刀剖开,剥去皮备用,再小心翼翼取内脏出来,保证这个过程中没有内脏破裂,然后换一柄快刀剔除血管,这过程中流水不断,再取些碱性水,浸泡片刻。
整块河豚若要熟吃有红烧和炖煮白汤两种,小满索性一鱼两做。
一半红烧,锅中小火温油,下冰糖融化,方放入河豚,再放入酱油、料酒、葱姜片、芦根翻炒,最后盖上锅盖,仍由其小火炖煮。
一半做奶糖,热油下锅,放入调料炒出香味后捞出弃之不用,这是河豚奶汤和其他鱼汤的区别,因着河豚味道鲜美,不可加其他香料的味道,以免冲散了河豚本身的香味。再放入河豚,翻炒片刻,再取开水冲入,大火烧开后,放入芦蒿转小火慢慢炖煮。
待到开饭时,小满另外煮了一锅芦根水,嘱咐大家都喝下去,这种水能解河豚毒,因而事先预备着。赵昀笑:“小满这个法子好,樊楼里却没有这么好的方法,只有秽水备着。”
现下是饭点,南宫和小满齐齐看了他一眼,赵昀就不再说下去了,栀娘却还不太懂,想问又怕引来南宫责备就没问。
小满举勺舀一勺鱼汤,那鱼汤奶白,闻着一股鲜味,栀娘早就迫不及待也要动手,南宫笑着制止她:“行规却是厨师做河豚定要吃第一口。”赵昀却二话不说,早就一筷子夹起了一筷头红烧鱼肉,不管不顾一口吞下去,才说:“小满,别吃了,我这试了你就知道做的怎样了。
”
南宫牧心知赵昀是不想小满冒这个险,感念他对小满情深义重,心中满意,再一想,如今浮生一大梦,再有请又如何,难道官家和圣人还能让皇子娶个二嫁的小文官之女?想到这里,心中苦涩。
赵昀吃完后并无任何异动,砸吧下嘴,意犹未尽,又夹一筷子,笑道:“我再试一试。”
栀娘不依:“我都一杯茶喝下去了,你还没事,那显见得是没事了,你再吃就是打着试吃的旗号假公济私了。”说着拿起调羹也去盛奶汤。
南宫也抛开万千愁绪,笑着招呼小满吃河豚。
这一顿河豚宴吃的宾客尽欢,小满偷偷想,看来美食还是最治愈的,若是下回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去吃河豚,吃死为止。这才是最风雅的死法呢。
栀娘对那个味道念念不忘,到了第二天,犹自咂摸嘴,念念不忘,便琢磨着怎么能买到新鲜的河豚。
小满笑:“你不是如今和赵昀关系不错,再去寻他买好了。”
栀娘傲娇的一扬头:“我才不去找他求助呢,再说了。”
她本来要说再说赵昀喜欢小满,如今小满要嫁他人,她作为小满的好姐妹,再去找赵昀只会让小满尴尬。
可是想到小满如今心情不好,怕惹了小满伤心,一向豪爽的她硬生生把这话吞下去,含糊说:“再说我就是不喜欢他。”,便将话岔开了。
说话间,林姨扶着腰走进来,如今她还未显怀,只是行动间仍旧小心翼翼,栀娘看见她,眼睛都亮了:“娘,你怎么来了?”
林姨白了她一眼:“我若是不来,你还记得嫁衣要自己绣?!”
栀娘慌了,林姨派来那四个针线丫头帮她绣了其他的嫁妆,只是林姨明令禁止帮她绣嫁衣,说是嫁衣要她自己绣,栀娘吊儿郎当,就等着拖到最后的日子林姨没法子只好让仍让那四个帮她绣呢,所以压根儿没动。
看林姨往放绣架的听桂落那边去了,栀娘急忙说道:“小满,我去汴京城里鱼市上看看有无河豚卖,等我娘出来了,你帮忙说说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