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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节

      “漂亮吗?”吴臻同样停下来,问他。
    “嗯。”
    “比起乌兰草原的呢?”
    贺思嘉是靠一部武侠剧走红的,剧中取景地之一就在乌兰草原,他随口猜测:“难道你看过我的剧?”
    “收视率很好,我看过很奇怪吗?”
    “哦,我以为你不会看这种。”
    哪怕吴臻知道他扮演的角色名叫“付霖岚”,也应该仅限名字。在贺思嘉心里,吴臻会喜欢那些晦涩的、烧脑的、有深度内涵的作品,而非快餐式爽片。
    “那得看谁演的。”吴臻手揣进衣兜,继续往前走。
    贺思嘉挑眉,“什么意思?”
    吴臻打趣地说:“贺老师难道不知道,你很有观众缘吗?”
    “观众缘”这种事很玄妙,不需要你有多好的演技,但你得有一张让观众喜欢的脸。而贺思嘉就长着这样一张脸,不论小学生或是家庭主妇,都很难拒绝他。
    贺思嘉心里得意,脸上也带了点儿笑,自鸣得意地说:“他们管我这样的叫初恋脸。”
    “嗯,我也是你的观众。”
    这是贺思嘉印象里吴臻说过最中听的一句话,以至他看对方都顺眼不少,到了餐厅还主动和吴臻坐一块儿。
    酒店早餐简单,味道也一般,贺思嘉正喝着粥,忽听吴臻问:“你真觉得童三民比我适合拿影帝?”
    “咳、咳咳——”
    贺思嘉忙拿纸巾擦嘴,有点儿跟不上吴臻的思路,怎么毫无铺垫就开始翻旧账了?
    童三民,便是与吴臻竞争夺影帝的提名者,贺思嘉口中那位无冕之王。
    但贺思嘉也不心虚,“又不只有我觉得,很多人说童三民演谁像谁,你演谁都有自己的影子。”
    他还真没胡诌,尽管吴臻影帝荣誉在身,可演技依然被人挑刺,“演谁都像自己”就是批评中最常见的一条。
    “其实这种说法也没错。”
    吴臻神情淡淡,似乎对贺思嘉的评论无动于衷,“都说电影是导演的艺术,演员只是工具,可也不是所有演员都甘心当工具。”
    “童老师演技返璞归真,从不会抢走观众对剧情的关注,但许多人只记得他的角色,想不起他本人。”
    “相反,多一些自我表达的设计,观众不但会记住我的角色,还能记住我本人。”
    贺思嘉若有所思。
    “当然,还有一类,观众只记得他的人,不记得他的角色。这只能叫明星,不能叫演员。”吴臻凝视着他,诱导性地问:“你喜欢哪种?”
    贺思嘉想也不想,“你那种。”
    吴臻含蓄一笑,“所以影帝是我,不是别人。”
    贺思嘉这才明白,吴臻不是要翻旧账,而是在反击他当初的言论。对方看似理性地分析原因,实则是在强硬表态:我的影帝实至名归。
    他轻轻一笑,语带戏谑,“吴老师很在意啊。”
    “不是在意。”
    吴臻将盘中煎蛋切成两半,拨开其中一半说:
    “是分享经验。我始终认为演员不能轻易放弃自己本性里的东西,贺老师在镜头下天生引人注目,余导一定会尽力消减你的星光,让你成为他作品中的道具。”
    余导,全名余枫,今年四十,已拿过数次最佳导演奖。但向来只拍文艺片,《玩古》是他执导的第一部 商业片。
    余枫的电影完成度很高,可从未捧出过影帝影后,在他的作品里,演员都没什么存在感。
    贺思嘉曾听陆馨说过,余枫对“流量”很排斥,如果不是遇上商业转型,绝对不会向资本低头。
    “想不到吴老师还挺乐于助人。”贺思嘉知道吴臻在教他。
    吴臻浅浅一笑,“因为你是我弟弟。”
    在电影中,贺思嘉和吴臻饰演的角色,正是一对兄弟。
    八点,众人准时出发,一路颠簸到伽罗村。
    副导演和村长领着几个人等在村口,由于村里都是土路,他们还贴心地安排了牛车。
    贺思嘉头回坐牛车,虽然有点儿晃,但比闷在汽车里舒服多了。
    “好多年没坐过牛车了……”
    同辆车的梅庆感叹,年纪大了总爱忆往昔,他讲起当年援藏的经历,以及那个年代特有的故事。
    “那时候真苦啊,拍戏苦,干啥都苦。”
    梅庆口中说苦,脸上却在笑着:
    “现在条件好多了,这么短的路还有牛车来接。你们年轻人路子也广,不喜欢拍戏还可以参加综艺,去国外走红毯看秀,只要有话题度,怎样都能红。”
    “但如果真想朝演员这条路发展,还得立足于作品。”
    贺思嘉听得很认真,他喜欢听梅庆讲话,对方身上的军人气质总能让他想到自己外公,于是格外乖巧地点点头。
    陆馨也立刻捧场,“您说得是,作品才是根基。”
    “哈哈,人老了就啰嗦,见了小年轻总忍不住说教,别嫌我烦。”
    “哪会啊,还盼着您多教教我们思嘉。”陆馨满面笑容,余光瞟见吴臻,忙补充:“吴老师也是。”
    忽然,牛车猛颠了下,贺思嘉没坐稳往前一扑,幸而被吴臻扶住,后者唇角轻扬:“倒也不必现在就拜师。”
    贺思嘉:“……”
    牛车走得很慢,二十来分钟后才到了片场。
    导演余枫正在给两位演员说戏,见了几位主演忙笑着招呼。
    一阵寒暄后,余枫说:“大家路上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吴臻和思嘉注意调整下状态,今晚有你们的夜戏。”
    其实本不是夜戏,但他们迟来一天半,统筹只好临时调整了通告单。
    尽管马上就要进入正式拍摄,贺思嘉依旧没什么紧张感,回到房间后甚至还有心情打游戏。
    等陆馨帮忙收拾完行李,见他还在玩,皱了下眉说:“你要不想休息就去看剧本,都什么时候了?”
    “我又不需要背台词,有必要翻来覆去看剧本吗?”
    《玩古》是部犯罪剧情电影,讲述了一对擅长伪造文物的兄弟与一位老公安斗智斗勇的较量。
    贺思嘉在电影里的角色叫金小寒,是名艺术天赋极高的自闭症患者,全剧只有一句台词。而吴臻饰演的金立夏,以及梅庆饰演的老公安都有现实原型,唯有金小寒是为了丰满剧情所虚构的。
    “梅老戏份比你少,剧本却厚厚一大叠,全是自己准备的资料,他还写了人物小传。”陆馨没好气道:“梅老都这么认真,你呢?”
    “剧组不是有给主要角色写小传吗?而且我能和梅老比吗?”
    “不和梅老比,那吴臻呢,他——”
    “好了好了!我马上就看,姐你别再念了。”
    贺思嘉说干就干,找出剧本随意翻着,作为男二号他戏份仅有吴臻的三分之一,可通读下来也需要不少时间。
    读到一半,他有点儿饿了,拿上房卡去了餐厅。
    他们住的地方是剧组临时搭建的板房,不过内里装修都是按照酒店标准布置的。除此之外,还有餐厅、酒吧、健身房等配套设施,条件尽可能做到了最好。
    到了餐厅,贺思嘉并没见到熟人,等他点完一份餐坐下后却有人来搭讪,对方叫叶闻飞,饰演的角色是梅老徒弟,一名初出茅庐的小警察。
    两人岁数差不多,很有共同语言,正聊得兴起,贺思嘉突然接到陆馨的电话,说余导找他。
    余枫约的地点在化妆间,见贺思嘉来了,和善地请他坐。
    “你剧本看得如何了?”余枫问。
    贺思嘉谨慎回答:“还行。”
    “有做角色体验吗?”
    “我有去特殊学校观察学习。”虽然只有一天。
    余枫微微颔首,又问:“对这个角色有什么感想?”
    贺思嘉心说都自闭了还能有什么感想?他答不上来,便将病症特征背了一遍。
    余枫眼中带了几分审视,片刻后问:“知道我为什么选你来演金小寒吗?”
    这回,贺思嘉很自信地点了下头,“知道。”
    “哦?”
    “因为我是带资进组的关系户。”
    作者有话要说:余枫:过于诚实
    第5章
    带资进组,没错。
    贺思嘉所在的公司的确是《玩古》六大资方之一。
    关系户,也没错。
    贺思嘉是吴臻亲自推荐的。
    但,未免也太实事求是了。
    余枫莫名想到早年租的一本侦探悬疑小说,第三页某个人名被圈了出来,旁边用彩笔标注着“这就是凶手”。
    虽然两件事毫无关联,但带给他的震惊和憋屈是一样的,或许还有一点愤怒。
    余枫眉宇间挤出了沧桑的刻痕,好半晌才说:“确实有这些因素,但同样背景的还有别人,我之所以选中你,是因为你的综合条件最符合角色。”
    贺思嘉愣了愣,他和自闭症患者很相符吗?
    “金小寒这个角色需要让观众产生疼惜之情,所以他必须是精致的、纤瘦的、脆弱的,这也是我先前要求你减掉十斤的原因。”
    余枫耐人寻味地看了眼贺思嘉,话锋一转:“尽管我们对自闭症做了一定美化,某些方面更近似于阿斯伯格综合征,可它终究是一类疾病。”
    “按照角色设计,金小寒智力低下,有明显的交流沟通障碍,并且暴躁易怒,这些都需要夸张的肢体语言和面部神态来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