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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舒映的道歉不绝于耳。
出乎意料的,方政钰很快就释然了,也许他已经习惯独来独往、孤家寡人,舒锦芸不过是年少的幻想罢了。
未等他回应舒映的道歉,就见舒锦芸急急跑进来,说是太后来了。
下意识地,方政钰出言让她们躲避,但舒锦芸拒绝了,稚气未脱的脸上满是倔强。
看着舒锦芸与太后有来有往,他思绪万千。
原来,自己从未真正了解过她,或许说喜欢她,只是让自己贫瘠的一生,稍微有抹色彩。
不然自己也不会替那个男人卖命,自己应该恨他才对。
茅塞顿开的方政钰刚想出言相帮,远处传来人声,是自己为之卖命的男人,他识相地闭了嘴,今天他只是个配角。
“……朕愿意用他长子长孙的命,换他次子方政钰一命……”
皇上的话如雷贯耳,不知是为父亲与大哥的所作所为震惊,还是因为皇上死死护他。
方至简的办事效率极高,草草拟定个借口,便上书皇上,将方政钰放出来了。
可他如今是无处可去了,他被除去了祖籍。
他知道这也是皇上在护他周全,皇上的下一步必定是除去方氏和高氏,而他要想活命,必须和曾经的家人再无瓜葛,他竟没有一丝丝的不舍与难过,果然自己的心是冷的。
出狱后的几天,方政钰都与舒续实同住,在一个隐蔽的小胡同里,每天不理朝堂事,日子虽安逸,但他却觉得沉闷。
一日,他正在院中望着石磨发呆,舒续实罕见地过来搭话。
“方公子可有心上人?”
面对这么直白的问题,方政钰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答话,丰神俊朗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
他细细地想了一会儿,道:“没有。”
“是老夫多心了,有些事已成定局,我们能做的,只有祝福。”舒续实也望着石磨,想起了故人。
舒续实当年的事,他也是调查者之一,自然明白他话中深意。
也是因着他,方政钰才明白,自己于舒锦芸的感情,算不得是爱。
自己不会因她而拿命做赌注。
皇上雷厉风行,没出几日就将逆臣铲除,舒续实也放心地离开了京都,归隐他乡。
而他不仅官复原职,还承了内相一职,为皇上选拔人才。
仲夏十五,他如期与末叶公子在群芳阁相约,将近期收集来的情报筛选梳理,隔天再呈交给皇上。
下楼离开时,他却见着了舒映,一袭白衣站在远处,望着群芳阁的门口发呆。
他心中闪过一丝疑惑,脸上却是和善的微笑。
可舒映好似没看见他,微微低头,转身离开。
方政钰也不急着去追,不紧不慢地跟在她后面,像是在散步般。
途中他想起许多事,在自己受伤时关切的目光,春猎时若有若无的目光,牢狱中愧疚而担忧的目光,好像都来自前面的女子。
方政钰开始打量着眼前的背影。
白色并未衬得她柔弱,反而有遗世独立的孤傲,像严冬中的雪,远远的,便能感受到寒意。
她和自己似乎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只见舒映兜兜转转,终是到了舒府门前,原本气派的红木门,现在只剩下萧瑟。
她缓缓地抬头,那块镌刻着“舒府”的牌匾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空荡荡的砖块。
物是人非,人去楼空。
舒映目不转睛地看了许久,直到夏风起,流萤至,她才晃觉时间飞逝。
转身离开时,她终于看见了身后的方政钰。
她淡淡地笑了一下,稍纵即逝,像是风中的柳絮,浅浅淡淡,未曾捉摸,便飞向他处。
“方大人。”她的声音也像初夏的风,平静中带着些许凉意。
方政钰微笑着走近,他的笑却像是初春的风,看似温暖和煦,其实内里也是冰冷。
“舒大人,”舒映前几日被封了四品女官,虽品阶不及他,他还是客气地称舒映为大人,“为何不回家?”
“下官还未找到住处。”
于舒映而言,有瓦遮头便好,这偌大的舒府,着实不适合她,只会徒增寂寞罢了。还好舒锦芸也明白她的想法,让她自己选择官邸。
“在下新置办了府邸,若是舒大人不嫌弃,可以在寒舍住下。”
舒映犹豫了片刻,终是败在他含笑的眼神下,点头应下,“那便打扰了。”
但愿你我,不再凉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