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她将脸埋在父亲的膝盖上，声音微颤。
    道衍真君睁开眼睛，脸上没什么表情，问道：“珊儿，可是有人欺你？”
    后面追过来的慕子茗对上师父望过来的眼神，顿时头皮发麻，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知无济于事。
    “爹，闻翘也来了！”慕珊愤愤地说，“她害得娘死了，她看不起我，我讨厌她……要不是她，我也不会那么丢脸，更不会害得娘死了……”
    说到最后，她满脸痛苦，眼泪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道衍摸摸她的头发，然后拉着她站起身，往外走去。
    慕子茗一惊，忍不住道：“师父……”
    道衍瞥他一眼，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庞只有冰冷和厌恶，冷声道：“你若是认我这师父，便随我一同过去。”
    慕子茗心头一紧，顿时有些苦涩，他都将这话说得如此明白，他能如何？
    别的师父一心一意爱护座下的弟子，为何他的师父却总是坑弟子？明知道师娘为何而死，却固执地将它怨怪无辜之人身上，不愿意自省。
    明知道闻翘今非昔比，仍是不自量力。
    是的，在慕子茗看来，他的师父——堂堂的元皇境真君，确实是不自量力。
    慕子茗垂眸跟着道衍真君父女俩出去。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结果。
    然而慕子茗没想到，结果比他想像中要残酷，他的师父甚至连闻翘一招都接不住，堂堂元皇境真君，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年轻几百岁的小姑娘狠狠地打飞出去。
    “爹！”慕珊尖叫一声，扑到倒地吐血的道衍真君身上，愤恨地瞪着闻翘，“你竟然打伤我爹？！”
    闻翘莫名其妙地看她，“你爹打我，难道我要站在这里任他打？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是，我们小师叔平时可是最讲道理的。”赤霄宗的女修纷纷出声。
    “小师叔平时连只妖兽都舍不得打，可不会无缘无故打人。”
    “有人自己送上门来找打，不打多不好意思啊。”
    “就是，慕姑娘，你也是年纪一大把，比我们小师叔的年纪还大，怎么还如此天真？”
    ……
    慕珊气得浑身发抖地瞪着她们，却不知道怎么反驳，只能怨恨地道：“营地禁止打斗，闻翘你竟然伤人……”
    赤霄宗的女修顿时怒了，“到底是谁伤人啊？你爹先出手，难不成只能站着挨打？”
    “少和她废话，这种脑子不清楚的，说再多也没用。”
    “就是……”
    道衍真君踉跄地站起声，听到这群赤霄宗弟子的话，勃然大怒，“你们找死！”
    他堂堂元皇境真君，何时轮到小辈来教训？
    当即一掌拍过来，却未想那掌被人轻易化解，并且再次被凌空而来的一拳击飞，身体横飞出去，压倒不少建筑。
    原本井然有序的营地因这一变故混乱起来。
    得到消息的风炼赶过来，正好看到被闻翘一拳击飞的道衍，顿时沉默。
    看到他，慕珊哭道：“风师伯……”
    “闭嘴！”风炼冷着脸，“还不快扶道衍师弟回去休息？”锐利的目光扫过慕子茗。
    慕子茗默默地上前，扶起吐血的道衍真君，哪知道却被他狠狠地推开。
    道衍真君双眼充血地瞪着闻翘，吐出一口血，惨笑一声，“早知道，当初便该杀了你！”若是在此子弱小之时杀了，也不会留下这心腹大患，成为他道途上的阻障。
    “胡说什么！”风炼真君满脸不悦，觉得道衍真君的脑子有问题。
    先不说流云仙子的死是自找的，就是闻翘和慕珊之间的恩怨由来，也是慕珊自己先招惹的，不反省自己，反而一味地怨怪他人。这对夫妻可真是奇葩，怨不得能结成夫妻，生出来的女儿也是只生不教，和她同龄的弟子都已经元灵境，只有她依然在元脉境徘徊，白瞎了好资质。
    不等道衍真君再说什么，风炼真君使了个眼色，便有青云宗的元皇境过去，将道衍真君拖走。
    大庭广众之下，此举可谓是毫不留情。
    道衍真君太阳穴鼓胀，张嘴想说什么，但抓着他的人根本不给他机会，让他气怒之下又喷出一口血。
    慕珊整个人都傻了。
    她爹不仅被闻翘一招打倒，甚至他们青云宗的人不仅不帮她爹，反而不留情面地将他押走……
    慕子茗拉着她，默默地跟上。
    这里是正道的营地，不知有多少人看着这一幕，可以说，他的师父——道衍真君，不仅面子理子都被撕扯下，甚至已经被青云宗放弃，完全成为一个没有任何价值的废人。
    除非他日后能修炼至元帝境，否则今日这一幕会如影随行一辈子。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元皇境已经是他师父的极限，甚至今日这事，可能会造成他的道心不稳，修为不升反降，不用旁人放弃，他就会成为一个废人。
    对这样的结果，他一点也不意外，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等道衍真君被人押下去，风炼真君转身对闻翘道：“闻道友，真是抱歉，是我宗之人冒犯了。”
    闻翘不在意地道：“没事，正好趁这次机会了结了因果。”
    众人听得嘴角一抽，若是道衍真君还在这里，估计要气死。人家父女俩耿耿于怀的事，她反而一点也不在意，从中也可以看出，此人的心性之坚毅，弱小时不畏强者，强大后也不过份纠结过去。
    若非道衍真君自己凑上来，只怕闻翘根本不会搭理他。
    由此可见，闻翘未来之无限，说不定可以有望成就元帝境。
    所以也不怨青云宗会果断地牺牲道衍真君，虽然元皇境在宗门内是难得的高阶修炼者，可以成为一峰长老，但闻翘和宁遇洲的价值，根本不是一个元皇境能比的。
    就如这次，宁遇洲创造出来的驱魔丹，对战事的影响。
    风炼真君又诚恳地道歉，表明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方才请宁遇洲去指点炼丹师炼制驱魔丹。
    宁遇洲一直安静地看着，直到事情落幕，亦未说什么。
    只是看着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上那温和的神色，不知为何，风炼莫名觉得有些可怕。
    宁遇洲并未拒绝，去指点炼丹师炼驱魔丹。
    秦红刀和易炫来到闻翘那边，看了看她，发现她浑不在意的模样，心里松了口气。
    看来小师妹说的是真的，并不在意道衍真君，反而能因此了却这段因果，日后若是道衍真君再执迷不悟，杀了他，青云宗也不会追究。
    明白这点后，两人将之抛下，转去观察战场。
    闻翘他们在东线战场上停留了半个月。
    这段时间，道衍真君父女俩没有再出现，倒是慕子茗在战事起时，加入战斗，总是默默地与魔修撕杀。众人见状，虽然不会将道衍做的事与他联系在一起，却也没有对他多照顾。
    有那样的师父，对门下弟子多少有些影响。
    不落井下石是好的，再多的便没有。
    ——
    封魔秘境。
    魔气和死气交织之地，一群人朝着中心之地前进。
    “圣主，前面的死气过于浓郁，我等进不去了。”鸠爷沉声说，回头看一眼身后那群天圣门的弟子。
    站在前方的女子目光深沉，仿佛透过那黑不见底的死气，看到死气中的身影。
    她喃喃地道：“阎熠，你该醒了……”
    第612章
    死气和魔气交织，带来一种恐怖的压迫。
    眉姑觉得自己的身体可能要被这两种力量撑爆了。
    她紧紧地咬住嘴唇，唇角悄然溢出血丝，一双眼睛看着最前方的女子，这是他们天圣门的圣主。
    封魔秘境深处是死气和魔气最浓郁之地，那是生灵无法碰触的地带。
    听说每次封魔秘境打开，进入秘境的修炼者最多只能在中围地带徘徊，连元帝境都无法深入到封魔秘境最中心之地。
    因为那里已是由死气掌控的世界，排斥一切“生”的气息，不管是修炼者身上的生机，亦或是万物的生机，俱是泯灭一切，唯有“死亡”才能存在。
    没有人愿意死亡，成为没有灵智的邪恶的亡灵生物。
    周围的魔气和死气交织，形成一股气浪，从他们的衣摆掠过，掀起黑色的袍角。
    鸠爷能感觉到这群天圣门弟子的情况，压力太甚，若是再深入，他们的身体无法承受。他垂下眼睛，轻声道：“圣主，前方的死气过于浓郁，我等进不去。”
    圣主没有回头，她的声音如水般，轻轻柔柔地传来，“尔等在此守着。”
    说罢，她的长袖一甩，朝前走去。
    黑色的魔气和灰色的死气在她身边交织，仿佛欲要阻止她前进的步伐。一道柔和的水意轻柔无比地将那些魔气和死气推开，让她能继续前行。
    鸠爷看着她的背影，欲言又止，最终没有说什么。
    他知道圣主决定的事情无人能置喙，过份插手，只会惹恼她，令她厌弃。
    眉姑却是暗暗松口气，虽然先前圣主仅凭一己之力撕开封魔秘境的入口，让天圣门的门徒们见识到她的力量，狂热崇拜。但比起这些崇拜，眉姑更希望能在危险的封魔秘境中活下来。
    据说封魔秘境当年齐集圣武大陆的数十名元帝境之力，方才将秘境封印，每隔三年，三宗四门五族的弟子进入封魔秘境参加试练时，皆是由各宗门的宗主掌门合力打开，而圣主却凭一己之力打开，可见她的修为有多高。
    眉姑觉得自己和身边那些天圣门的门徒是不一样的，她更冷静和理智，虽然跟着鸠爷东奔西跑，为天圣门征战行事，但她有自己的判断和理智，不会一味地为旁人牺牲。
    她是鸠爷训练出来的棋子，明明应该按照鸠爷的理念而活，可她却打从心里不愿意。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是这样的，这不是她所想要的。
    但她不能反抗鸠爷，天圣门的弟子一但背叛，只有一个下场。
    能活着，谁会想死呢？她只能跟着鸠爷，按他的命令行事。
    眉姑悄悄地看一眼身边的天圣门的弟子，发现他们凝望着圣主离去的方向，依然是一副虔诚狂热，反而衬得她的冷心冷情，极不合群。
    ——
    透明的水千变万化，护持着主人前行。
    偶尔可以见到那些在魔气中行走的邪魔，能在此地活动的魔邪都已经修炼成人形，可惜它们的灵智不高，只凭本能行事。这些邪魔明明拥有比人修更艳丽的容貌，却只是邪恶的化身，发现有入侵者时，毫不犹豫地扑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