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骂的是黄氏,何氏和楚维琳都不能接了这话,只能听着。
章老太太义愤填膺,楚维琳看着她那激动的样子,不由暗暗想着,若是这事发生在三房,章老太太说不得要气得厥过去了。
前世那些腌臜事情发生在章老太太病故之后,地下有知,见亲儿被害、孙儿过继,不晓得会不会气得活过来。
章老太太年纪不轻,身子骨算不上硬朗,略有些气喘,楚维琳添了热茶递到了章老太太手中。
拨了拨沫子,章老太太提出了和黄氏一样的问题,楚维琳从善如流,已经说过一遍的谎话,此刻讲来比头一回还要流利些。
何氏听罢,打量了楚维琳一眼,章老太太亦有疑惑,但看楚维琳说得信誓旦旦,也只能把疑虑都咽了下去。
章老太太抿了一口茶,热水下肚,整个人才舒坦了不少,这才认真望着楚维琳。
虽说是眯着眼,但眼底的锐利展露无遗,似是要把楚维琳看穿了一般。
楚维琳不知章老太太的心思,干脆垂手不语,做个稳妥样子,也免得让人寻了错误。
青瓷画了山水烟雨,锦州官窑出的东西,是楚证赋从前在锦州任官时用的。
这也是章老太太颇为中意的一套茶具,前些年与何氏置气摔了一个,到现在想来还肉痛得紧。
老太太喜欢的是这温润淡雅的模样,不张扬,却蕴育山水,有容乃大。
当年,青葱一般的十指捧茶盏,当真是好看,可到了现在,她的手已经变了模样了。
真的是,老了。
放下茶盏,章老太太眼皮子都没有抬,道:伦沣媳妇,你先出去。rdquo;
何氏闻言一愣,她做了几十年的媳妇,转念也就明白了章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这是要指点楚维琳几句,何氏深深看了楚维琳一眼,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呢。L
☆、第六十八章 戾气
等何氏出去了,章老太太才缓缓开口:维琳,老婆子劝你一句,过犹不及,你仔细想想吧。rdquo;
楚维琳站在原地,琢磨着这四个字,可脑袋里一团乱麻,竟不知章老太太是个什么意思。
章老太太只看了楚维琳一眼就晓得她没有明白,手掌覆在那青瓷茶盏的盖子上,有些热烫的温度充满了掌心。
最适合这茶具的二八年华里,章老太太不懂这温润的意义,直到眼角爬了皱纹,才不得不感慨通透得太晚了,晚到捧着这茶盏都要叫人笑话的地步了。
想着楚维琳这段日子的改变,隐隐有了从前的自己的影子,章老太太到底又提点了一句:化解的法子很多,并不一定要鱼死网破。维琳,你戾气太重了些。rdquo;
身子晃了晃,楚维琳凝视着章老太太的眼睛。
鱼死网破,章老太太说得没错,这一直是她的处事之道,旁人不给她留活路,她只要抓住了机会就会厮杀出去,到最后往往两败俱伤。
今日这事也是一样的,既然提前知道了楚维瑚的圈套,并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化解的法子,只是她依着本心,把最肮脏最腐烂的东西摊到了光天化日之下,不仅仅是楚维琬的名誉,她还让荣和县主出了丑,让楚维瑚的心思再也掩藏不得。
是她太贪了些吗?醒来的那一刻起,她想要的亲人平顺,可她的行事依旧是一柄尖刀。
若崇王妃是个见不得污点的人,楚维琬被搅入这样的纷争里,楚家有姐妹不合的影子。楚维琬的将来是不是也毁了?
这些念头涌入脑海,冲得她头晕眼花,到最后只有一个念头,她的戾气是不是真的太重了?
要是她行事再多想几步,再多谋划几分。是不是既能扳到了对手,又不会把自己整个儿都赔了进去。
你母亲没了,没人拘束拨正,这也不是你父亲能做的。我老了,也提点不了你几句,今日说的这些你若能领悟。也够你平坦走几年了。回去歇了吧。rdquo;章老太太清楚楚维琳已经在思考了,只是这些事不是一时半会想得通透的,但只要有了这么个思路,往后便会越来越好,记住。不要做了别人的刀。rdquo;
楚维琳没有马上动作,嘴唇轻轻动了动,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到最后只能先行了礼,退了出来。
宝莲和宝槿候在了外头,见楚维琳有些无精打采,也不多言,扶着她回清晖苑。
长长的甬道。青灰石墙,抬头望去,屋檐的另一边是无尽的天空。此刻已经掌灯,天色蒙蒙,本就只剩下一弯儿的月亮也不知道被云雾遮挡在了何处。
只有晚春这依旧带着凉意的空气在一呼一吸之间让人觉得格外的舒适。
楚维琳做了几个深呼吸,肺腑里闷闷的感觉这才去了不少,她又回头望了一眼颐顺堂,脑海里是章老太太的话语。
前一世时。知道章老太太不喜欢她,楚维琳也没有去打探过老人前半生的岁月。这一世,她不愿重蹈覆辙。想要多掌握一些信息,这才知道了满娘,知道了一些过往。
在那些过往里,楚维琳看到了章老太太的忍让,也看到了章老太太的偏执。
不要做了别人的刀。
章老太太做过刀,才会有这么一言,不是戾气重才会被利用,忍让一样会。
只有让自己心如明镜,温润得看得透一切、想得透一切,才能依着本心,而不是被人指到哪里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