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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第一次看见那个荷包,便无端觉那玩意儿无比地碍眼.昨晚在帮她包扎伤口的时候,看见这东西上面都是血,干脆毫不犹豫地给挑了扔到山下去了.
他不再问,玉竹也不再说.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曾韫抽回了被她枕着的手臂,转过了身子,两个人变回了背对背的姿势.
曾韫疲倦地阖上了眼,淡淡道:时间不早了,睡吧.
毒破.1 竹问(沈西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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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昨晚的一切不过是场无痕的春梦,第二天,他们又回到了先前那种状态.
一大早,玉竹醒来时曾韫已经盘腿坐在了远处的角落,披了一件水青长袍,乌发瀑布般垂落在后,闭着眼,白玉似的面庞像在睡眠一般的秀美.
看她醒来探起了身子,曾韫只是瞥了一眼,又继续闭目静坐了.
玉竹没有打扰曾韫.她轻手轻脚地下床洗漱了一番,见旁边的水壶里还有水,便就温水吃了几口干粮,开始打坐.
先前曾韫在她的伤处都涂上了自制的愈伤药粉,她本来身体也还算经得起折腾,伤后一向恢复的很快.今天已经不觉得身上疼痛了,体内的真气如同一股温暖的热流,缓缓在体内有序地流淌,使她精神为之一振.
如果按照这个进度,大约一周她的伤就能全部恢复.
可惜的是她实在没有这么多时间,蜗牛山一带有王书钧的走狗虎视眈眈,拖得越久,师兄师姐们就越不安全.
她坐着不动,身体机械一般地运气,脑子却安静不下来.
昨天晚上她做了一个梦.
小时候,她心中最有趣的地方就是颐阳城.城里不仅有捏着精巧边褶的灌汤包,各色精巧的糕点,有西域传来的蔬果鲜食,还有说书唱戏的热闹可看,运气好了还能看到街头卖艺的习武奇才.这并不是说她觉得清心寡欲的燕雀山不好,只是对于长在山里的她来讲,颐阳城是一个色彩斑斓的新世界,哪怕什么都不吃不玩,仅仅是站在遍布酒肆茶铺和民居的街道,她也觉得很开心.
后来无意中听到师姐苍兰说,颐阳城和都城长安相比根本不算什么,长安的街道能装下六架并排的马车,连最不起眼的屋檐上都布有最精巧的雕刻,世上唱腔最好的戏子,最能巧的手艺人,最艳丽的娼妓,最美味的吃食,都在长安.长安没有黑夜,那里装满了整个天下的繁华.
玉竹好奇地翻遍了师父的藏书,终于在碎片般的描述里模糊地拼凑了一个幻想中的长安.
她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亲身站在这个梦幻般的城池,看一眼这个所谓聚集天下繁华的城,究竟是什么样子.但这话却万万不敢在师父面前提起.
长安,是师父面前的禁语.
他几次拒绝皇帝赏封,对皇帝邀他进宫的诏书也抗旨不遵.长安在别人眼里或许是盛世的象征,但在仇鹤看来,当下不是盛世,长安,亦毫无光辉可言.它同时装载下挥金如土的达官显贵和烹子果腹的穷苦百姓,不过是世上最污秽的一个漩涡.
玉竹不知道他讨厌长安的原因,只是发觉一提起长安,师父总会不悦,自此便不再提.
想要去长安这件事,她一直埋在心底,甚至连凌霄也不曾告诉过.
然而昨夜又久违地梦见了长安城,梦里她策马站在高高的山头,山下就是那个她向往的城,被灯火照亮,背后是黑色的夜幕,扑面而来的是繁星般的烟火.
城很近,她驾马沿着去往山下的大路,一路狂奔,想早点进城看看书上描述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一睹传言中的盛世繁华.身后却传来了一阵咳嗽.
这咳声和弥留之际的师父一模一样.恍惚中,她把手里的缰绳握紧,扭头去看,却并不见师父的身影.
她扭头继续赶路.站在山上的时候,看长安那样近;在路上,却怎么走都走不到城中.路越来越蜿蜒泥泞,越走越偏僻,正在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奔错了方向,身后又陆续传来了师兄师姐们的叹息.
梦里的玉竹脊背发凉,慌张地向后再望,这次身后终于有了人,不是她熟悉的同门,而是以吴疾风为首的三奇八怪 一众,正恶狠狠地朝她笑着.
这梦不知是何寓意,搅得她昨夜一宿没睡安稳,这会儿闭上眼也仍旧挥之不去.她摇了摇脑袋,逼自己直视眼前那簇火团,一点点清空思绪,重新投入到内力运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