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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兑子

      自打跟着项康鬼混后,汉军大将钟离昧还从没有吃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败仗,不管仗打得再苦再难再危险,最起码也能和敌人拼一个旗鼓相当,最终或是咬牙强撑到敌人力尽自退,或是打退敌人的追击后主动撤退逃走,从没有尝到过彻底失败的滋味。
    即便是在少帅军相对还比较弱小时,碰上了正处于颠峰时期的秦军章邯兵团,钟离昧也没有打过一次真正的败仗,就算是一度跟着项康抱头鼠窜,还被迫扔掉了所有的军需辎重,饿着肚子逃得只恨爹娘给自己少生了两条腿,钟离昧也照样带着所部军队成编制撤离战场,败而不辱,虽退犹荣。
    宛城之战,这一切都成为了历史。
    钟离昧事后都极不愿意回忆当时的情况,黑夜之中看到刘老三的营地火起,柴武的军队突然倒戈杀入刘军营地,刘老三的军队一片大乱,钟离昧还以为自己和汉军将士又可以创造一次以弱胜强的奇迹,毫不犹豫的带着汉军将士杀向刘军营地。谁曾想战鼓忽然齐鸣,刘军伏兵正面杀出,英布军从侧翼杀来,说好了要帮汉军收拾刘老三的柴武军也撕破伪装,突然杀向汉军的另一个侧翼,三面受敌的汉军顿时一片大乱,也迅速被三王联军杀溃。
    发现中计后的英布一度试图撤回宛城城内暂避,统领汉军后队的戚鳃也赶紧过来接应,但三王联军的整体实力实在是太强了,兵力处于绝对上风不说,单兵战斗力也绝不亚于汉军的精锐老卒,戚鳃统领的汉军后队几乎是在转眼间就被杀散,汉军败兵逃得到处都是,死者无数,紧追不舍的三王联军还吓得吕齮不敢打开城门让汉军败兵入城,钟离昧和戚鳃无奈,只能是匆匆率领败军西逃,被迫放弃了位于城外的营地和兵单力薄的宛城重镇,让汉军继叶县大败之后,第二次遭到了惨重失败。
    三王联军并没有因此放过汉军败兵,反复无常的柴武亲自率领所部主力发起追击,追出上百里仍然不肯罢休,丢光了粮草军需的汉军败兵掉队不断,钟离昧和戚鳃身边很快就只剩下了不到三千的残兵败将,还被迫抢夺沿途村落的百姓粮食裹腹,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带着不到两千的败兵西逃到了析县附近。可就在汉军败兵稍微喘气休息的时候,柴武军又追了上来。
    迫于无奈,钟离昧和戚鳃只能是一边带着败兵继续西逃,一边匆匆派人到析县求援,要求汉军的析县守军出兵接应,无奈还没等到救兵抵达,柴武军就已经杀到了近前,人困马乏的汉军毫无抵抗之力,又被柴武军杀得大败,原本就有伤在身的戚鳃还再次受伤,全靠亲兵抬着逃命,柴武军则士气如虹,直接又追杀到了析县城下。
    这个时候,析县守军倒是已经匆匆出城结阵,掩护汉军败兵撤回城内,可是让钟离昧和戚鳃都难以置信的是,长途奔袭而来的柴武军,竟然又在阵上将以逸待劳的析县守军杀得大败,还乘着守军败逃入城的机会,混杂在汉军败兵中顺势杀入析县城内,抢占了析县东门的控制权,彻底粉碎了钟离昧等人闭城自保的美梦。
    后来钟离昧才知道,长途奔袭正是柴武军的拿手好戏,当初在中原战场上,柴武和英布不止一次联手为诸侯联军充当开路先锋,长途奔袭突破秦军防线,并且屡屡得手,连秦军正规军都尚且不是他的对手,也更何况只属于县兵的析县守军?
    后来归后来,当时的汉军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城门阵地已经失守,钟离昧和戚鳃的败兵连口气都没能喘,彻底无力再战,析县守军的实力又太弱,根本不是柴武军精锐的对手,即便是咬牙展开巷战,也没能挽回败局,再随着柴武军源源不绝的杀入城内,钟离昧和戚鳃也只能是匆匆放弃析县城池,狼狈逃往武关。
    柴武也很注意收集军情消息,析县城内的战事还没结束,柴武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派人审问汉军俘虏,打听武关的汉军情况,结果让柴武大喜过望的是,和他预料的一样,因为南阳汉军主力惨败得太过突然,项康根本就来不及给武关派来援军,目前武关只有两千多军队守卫,绝无可能是柴武军的对手。
    也正因为如此,下午申时刚过,城内战斗才刚基本结束,柴武马上就下令收拢军队,准备只在析县城外休息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晨就继续进兵武关,得力副手缯贺听后有些担心,忙劝道:“大王,我们长途奔袭近三百里,又连番大战,将士都已经十分疲惫,还是见好就收吧,先在析县休整几天,然后再进兵武关不迟。”
    “战机难得,不能浪费时间!”柴武果断摇头,说道:“必须乘着项康小儿还来不及给武关派来援军的机会,赶紧进兵拿下武关,不然的话,等项康小儿的救兵一到,我们再想拿下武关,就只会是比登天还难了。”
    “可我们的将士已经疲惫不堪,难以再战了啊。”缯贺十分无奈的说道。
    “再累也得坚持到底!”柴武喝道:“不要忘了,我们的封地是在汉中和巴蜀,只有拿下武关,我们才能西进攻打旬关,打开汉中门户进兵汉中!告诉我们的将士,拿下了武关,析县城里的女子钱帛全部赏给他们!第一个杀进武关的人,可以独自得到一成的析县钱粮!”
    见柴武主意已定,又知道武关对自军来说确实无比重要,一旦顺利拿下,汉军就只能是被迫退守峣关,让自军可以从容进兵旬关,缯贺便也不再反对,只能是赶紧和其他将领把柴武的命令公之于众,拿本应该属于刘老三的析县钱粮女子激励自军将士的士气斗志。
    柴武军的好运气还不止如此,晚上的时候,汉军筑阳县令依照项康的命令,带着县中守军和自愿北上返回关中的南阳百姓,正好北撤到了析县附近,准备北上撤往关中,收到消息的柴武仅仅只出动了两千军队,就轻松杀散了筑阳军队,缴获了大量的军需钱粮,还抓到了许多青壮男女,收获相当不小,柴武军也因此士气更加振奋。
    第二天一早,仅仅只留下两千军队守卫析县保护退路后,柴武就带着一万多本部主力北上出发,气势汹汹的向着武关杀来,结果让柴武几乎把嘴巴笑歪的是,才刚到正午时分,他的前队就又追上了钟离昧等人率领的汉军败兵,再度取得胜利,将汉军败兵杀得尸满沟渠,只剩下千余人狼狈逃向武关。
    看到汉军败兵狼狈逃窜的模样,柴武除了哈哈大笑之外,又催动自军主力加快前进,要求自己的军队务必要在日落之前赶到吊桥岭,夺取武关的外围屏障,连战连捷的柴武军将士轰然答应,追杀间还脚步更为轻快,申时未过就赶到了距离吊桥岭不到二十里的位置,期间还抓获了因为许多体力不支而掉队的汉军将士。
    这个时候,柴武军当然已经深入到了秦岭山区深处,道路两旁都是高山密林,大秦百姓辛苦修建的驰道也已经宽不到十米,柴武军的队伍被迫延伸拉长,前后相距长达数里。缯贺对此十分担忧,便又向柴武劝道:“大王,路窄山高,是否应该谨慎进兵?我军已经十分疲惫,倘若项康贼军藏有伏兵,突然杀出将我军拦腰截断,我们恐怕麻烦就大了。”
    看了看两旁的高山密林,柴武很是不屑的哼了一声,说道:“武关贼军总共不过两千余人,就算藏有伏兵,又能把我们给怎么样?不用担心,放心进兵,先到吊桥岭再说。”
    言罢,柴武还又下令催促军队加快前进,到了吊桥岭山下再做休息,缯贺无奈,也只能是在私下里派遣自己的士卒进山探察,小心提防汉军藏有伏兵。
    事实证明缯贺不过是在杞人忧天,接下来进兵吊桥岭的途中,并没有任何的汉军伏兵杀出,相反的,能够远远看到了吊桥岭的时候,柴武军上下还清楚看到,吊桥岭上汉军旗帜寥寥无几,明显守军不多。柴武也更是大喜,还向路上就直接向麾下众将问道:“何人敢不辞劳苦,立即率军上前攻打吊桥岭?”
    柴武的麾下确实猛将如云,尽管士卒都已经十分疲惫,战斗力下降得厉害,好几名将领依然还是毫不犹豫站了出来抱拳请令,自告奋勇去打吊桥岭,柴武欢喜不甚,当即命令最先请令的将领统兵三千担任先锋,借着落日余晖上山攻打汉军营地。
    与此同时,柴武军主力也已经距离吊桥岭山下的空地不远,还清楚看到了汉军败兵正在跌跌撞撞的上山逃命,不敢有一兵一卒留在山下阻拦,柴武军上下也因此士气更振,还有许多的士卒开始发出欢呼——庆幸终于可以停下来稍做休息。
    这个时候,异变突生,吊桥岭上的汉军守兵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疯狂擂动起了战鼓,然后还没等柴武军将士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吊桥岭山下空地的北面山林之中,就已经呐喊着冲出了无数打着赤红色汉军旗帜的汉军将士,迅速抢占了山下空地结阵,把柴武军堵在了狭窄的山道上。
    “有伏兵?怎么可能?!”
    柴武和正在上山的汉军大将钟离昧一起发出惊叫,然后又一起难以置信的大声吼道:“那来的军队?汉王(项康小儿)不可能这么快给武关派来援军啊?!”
    郑布的旗帜出现在汉军队伍中,看着拥挤在山道中的柴武军队伍,汉军大将郑布把牙齿咬咔咔作响,神情无比狰狞的大吼道:“柴武匹夫!追杀我们的败兵,痛快够了没有?还没够的话,只管放马过来,看老子怎么给我们大汉的将士报仇!”
    体力已经下降到了接近临界点,又被堵在狭窄的山道中,柴武军上下当然除非是疯了才会冲上来送死,迅速看了几眼战场情况后,战场经验丰富的柴武还大吼道:“就地列队,用弓弩射住项康贼军,缓缓撤退!”
    百战余生的柴武军将士同样经验丰富,没等柴武的命令下达到位,就已经自行在狭窄的道路上排列起无数横队,用弓弩指住了吊桥岭山下的汉军将士,妄图利用狭窄地形以密集弓箭挡住汉军,给自军创造可以从容撤退的机会。
    另一边,同样是无数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汉军大将郑布突然变得好象是不会打仗,竟然没有乘着自军突然杀出的心理上风优势,果断催动汉军将士发起突击,仅仅只是命令士卒上前,用秦始皇和胡亥留下的上好强弩与柴武军展开对射,然后还是在汉军伏兵全部列队完毕后,郑布才挥了挥手,喝道:“擂鼓!”
    汉军战鼓再次一起敲响,听到第二轮鼓声,道路两旁的密林之中突然杀声四起,无数汉军士卒冲出,还居高临下远远投出了一些怪异物件,很多柴武军将士眼尖,清楚看到那些怪异物件是黑色粗瓷陶瓶,还冒着古怪的袅袅白烟,心中无不大奇,“那是什么玩意?”
    轰隆!轰隆!轰隆!
    火药武器提前数百年出现在了两军战场上,火光迸溅,巨响连连,柴武军上下也顿时一片大乱,无数将领士卒一起失声惊叫,柴武更是吃惊得从马车上站了起来,大吼道:“那是什么东西?”
    “杀!”
    乘着柴武军被原始手雷炸乱的机会,郑布也终于下达了进攻命令,蓄锐已久的汉军将士呐喊而上,吼叫着杀入狭窄山道,而遭到原始手雷重点攻击的秦军前队早已无比混乱,根本无**流放箭阻拦汉军冲锋,汉军将士乘机迅速冲到近前,抡起武器乱砍乱捅,柴武军前队迅速大败,被迫向后撤退。
    与此同时,道路两旁的汉军将士还已经扔下无数的柴捆草束和火把,并投掷手雷助燃,烈火浓烟迅速升起,呼啸山风又来助威,迅速将道路两旁的树木草丛引燃,原本还能勉强保持整齐队列的柴武军彻底大乱,无数士卒惨叫冒烟突火而走,在狭窄道路上自相践踏,死者无数,汉军将士乘机猛冲猛杀,将柴武军杀得益发溃不成军,前队士卒争相后逃,惨叫声不绝于耳。
    仗打到了这个地步,就是韩信插上翅膀飞来给柴武帮忙,也绝对无法扭转乾坤了。见情况不妙,柴武早就下达了撤退命令,掉转马车带头逃命,柴军士卒你奔我逃,哭着喊着逃得更加狼狈,模样远比之前被他们追杀的汉军败兵凄惨,郑布则亲自率军杀入山道,红着眼睛大吼不断,“杀!给我拼命的杀!为我们的宛城报仇!为我们的大汉将士报仇!一个都不许放过!”
    汉军将士的愤怒彻底化为熊熊烈火,把每一个能够追上的柴军将士都烧成了灰烬残骸,追杀间没有那怕一名汉军将士愿意手下留情,全都是见敌就杀,见敌就砍,腰间挂着好几颗首级还在奋力追杀的汉军将士处处可见,即便是已经跪地投降的柴军士卒也被汉军将士毫不犹豫的砍倒,柴武军上下也终于为他们的奔袭追杀付出惨痛代价。
    汉军将士的复仇还只是开始,随着天色渐黑,视线受阻,柴武军士卒自相践踏造成的死伤迅速呈直线上升,无数士卒才刚摔倒或者被推倒,马上就被同伴的草鞋活生生踩成了肉泥,死亡数字远超过被汉军将士斩杀的为多。
    为了方便逃命,柴武军还毫不犹豫的抛弃了所有的辎重粮车,在黑夜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跌跌撞撞东逃,可依然还是无法摆脱汉军将士的追杀。而更让柴武军上下魂飞魄散的是,东逃出二十五六里后,狭窄的道路上还突然出现了一座巨大的柴山,看到他们逃近,柴山还迅速燃起了冲天大火,直接烧断了他们的逃命道路。
    无数的羽箭从火海背后射来,把试图灭火的柴军士卒接连射翻在地,道路两旁的悬崖上,还接连不断的落下滚石巨木,柴军将士进退无路,哭喊震天,冒险在黑夜中逃入山林的士卒数不胜数,柴武在车上大吼大叫,疯狂咆哮,逼迫麾下士卒上前灭火开路,无奈应者寥寥,柴军上下全都只想向两旁逃命,没有那怕一支成编制的军队服从他的命令。
    再等郑布亲自率领着汉军追兵杀到近前时,柴武军也就注定了全军覆没的厄运,被复仇心切的汉军将士杀得尸积如山,血流成河,柴军败兵无路,被逼入推入火海中无数,哭喊惨叫着被烧得舒手展脚,臭不可闻。柴军大将缯贺,也被汉军将士砍死在了乱军之中。
    几乎是用自军败兵的尸骸强行在火海中冲出一条道路,早就换上了普通士卒的柴武在亲兵簇拥下侥幸冲过汉军布置的火阵,可是还没等柴武和他的士卒庆幸,列队在火阵背后的汉军伏兵早已迎面杀来,柴武败兵又累又饿,士气更是坠落到了极点,又如何能抵挡得住汉军将士的冲杀?汉军将士只一个冲锋,就把柴军败兵人群杀散,继续分割包围,连捅带杀,毫不留情!
    柴武的运气依然不错,混乱中,他和两个亲兵侥幸躲过了汉军将士的冲杀,逃到了路旁的树林之中,可惜他的好运气又迅速走到了尽头,一支汉军什队突然杀来,还二话不说就往挺起长矛乱捅,柴武无奈,只能是赶紧抛下武器跪地大叫,“我就是汉中王柴武!我投降!我能让你们富贵,不要杀……,我。”
    打断柴武大叫的,是一柄直接捅进了他胸膛的长矛,也还是在亲手把长矛捅进了柴武没有盔甲保护的心窝后,带队的汉军什长才听清楚了他的喊叫,惊叫问道:“你就是柴武?!”
    柴武已经没办法好生回答汉军什长的问题了,口中鲜血喷涌间,柴武勉强点头,正想继续求饶,不料那该死的汉军什长又把长矛一收,柴武的身体一歪,还没能踏上项羽给他的封地一步,就无比倒霉的成为第一个死在汉军将士手中的诸侯王。
    当然,柴武死得一点都不冤,因为他的出卖与倒戈,总兵力超过万人的汉军南阳主力,最终只有一千余人侥幸逃回武关,原本有希望长期坚守汉军宛城重镇,也被刘老三和英布的联军轻松拿下,不愿再背上投降骂名的汉军南阳郡守吕齮还在突围时被刘军所杀。所以即便是干掉了柴武,成功歼灭了柴武的主力,汉军也仅仅只是在南线打了一个平局,严格来说还吃了不小的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