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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高昌阴云

      敬轩见薛举又出新花样,心里不免微微一沉,强作镇静道:“霸王请讲。”
    “我自知留不住你,既然我答应你开通陇道,那你也得答应从我这里出去的商队,能够顺利进入西域。”薛举收敛笑容道。
    敬轩心里猛然一震,这话说得轻巧,但要做起来可就难了,且不说西域各国情况复杂,又各自为阵,单就漫漫长路就让人望而却步。但既然是条件,那咱就得斟酌考虑。
    于是,淡淡一笑道:”西域地大路长,我只和高昌有些来往,和焉耆王也仅有一面之缘。此事关系重大,我只能尽力而为。”
    薛举嘿嘿一笑道:“此事我岂能不知,自汉朝开通丝道以来,西域一线,几经波折,就没能安生过,。既然兄弟给我指了条生财之道,那我也还兄弟一个人情,凡是由西而来的商,只要持兄弟印信,都可免费过关,至于西域方面,相信兄弟定会尽力。”
    一股暖流,轻轻掠过了敬轩的心头,让他再次对这位西北的草头王,生起了深深的敬意。
    如果说,北路遇到的商队,在分别时留给敬轩的酬劳,让他萌生了一个念头,那么,眼下几个商队,争先恐后的愿出高酬,请敬轩带队出关的举动,就让他心里暗自下了决心:保护商队,以商养路。
    一个人所以变得伟大,是因为其冲破了自私的天性。敬轩还算不上伟大,是因为他在打算不断疏通西域商道的同时,也发现了其中潜在的巨大利益。
    同来的江湖朋友,除了凡要去云游外,其余人都愿意留下,和敬轩在西域地面打出一片天地来。
    人一旦确定了前进的目标,脚下的步子就变得轻快了起来。整个陇道的畅通无阻,不但让敬轩轻松的回到了敦煌,而且,也更加增进了护商通路的信心,和对未来的憧憬。
    然而,当敬轩踌躇满志,兴致勃勃的走进唐庄的红漆大门时,一个意外的惊喜,让他一时温暖幸福的不知所措。
    ——阿依古丽有了身孕。
    望着阿依古丽柔美的细腰,微微朝前鼓起,敬轩这才意识到,自己一去就是将近半年。他不敢像从前那样,将她柔弱的身子,忘情的搂在怀里,而是只将温润的脸颊,轻轻贴在了自己的胸前。
    人的**是无止尽的,除非他是圣人或是贤者。高昌王既不是圣人,也不是贤者,他就是个目光短浅的小人。
    自从敬轩打通了进关之路,南来北往的商不断的增多,他既控制着天山以南的商,也拥有来自天山北面,过往漠北的部分商,高昌的繁荣,再次达到了鼎盛。
    然而,高昌王鞠文泰不但赚足了来往商的吃住补给钱,还在往日的关税基础上,又新增了人头税。过往的商怨愤满胸,也只能是忍气吞声,敢怒而不敢言,谁让人家正好卡在南来北往的咽喉要道呢。
    敬轩虽然轻松的打通了通往关内的商道,但他并未如薛举所说,在入关的商那里收取保护费。他认为那钱赚的不干净,用着不踏实,他正酝酿着如何打通西路商道,确保商队畅通无阻。
    因为,西路一带地域辽阔,却人烟稀少,常有商货物被抢,人员被杀的事情发生,弄得西去的商不是提心吊胆的往前走,就是中途抛货回转,敬轩想做他们的保护人。
    不知中国的镖师这一行,是从哪个朝代开始,反正,敬轩是西域镖行的第一人。
    西去的开路车尚未启动,来自高昌的阴霾已经像瘟疫般的弥漫了过来,有人为了逃避不合理的关税,竟然铤而走险,闯入了楼兰古道,结果,被无情的沙漠狂风给吞噬的无影无踪。
    自从张骞‘凿通’了西域,楼兰,这块沙漠中的绿洲,就成为丝路的起点。
    然而,西行的道路是艰难的。无论从地里的、生态的,还是心理的、象征的,沙漠都仿若是一副地狱变相图。
    东晋高僧法显路过沙河(白龙堆沙漠)时记录道:“沙河中多有恶鬼,热风,遇则皆死,无一全者。上无飞鸟,下无走兽,遍望极目,欲求度处,则莫知所拟,唯以死人枯骨为标识耳。”
    显然,这是一段让人毛骨悚然,心惊胆战的途程。直到远远望见水光潋滟的罗布泊,汉代的旅行才如释重负。
    如果说穿过了‘白龙堆’是走出了地狱,那么,走进楼兰城便是步入了天堂。也许,只有乞丐做了皇帝,才能让人感受到这种令人晕眩的反差。
    商旅眼中的楼兰,像一位慵懒的古典美人,斜倚在碧波万顷的罗布泊旁,如诗如梦,风情万种。每天清晨,她睡在朦胧的雾气里,优雅而恬然,偶尔还会露出令人沉醉的风韵酮体。
    然而,这样一个美丽的去出,也难逃历史的更迭和人为的贪欲。在匈奴的铁蹄轰轰作响中,目光短浅的楼兰王终于倒向匈奴背叛了汉朝。然而,等待他的便是被汉使傅介子设计暗杀的下场。
    上苍成就了自然,给了人类繁衍生息的温床,然而,贪心不足的人们为了满足更大的**,却妄想改变自然。
    汉朝屯田,让孔雀河人为改变了流向,懦弱的楼兰新王,为避开贵族势力的牵绊,毅然移都扜尼城(今大鄯善城)。
    于是乎,昔日美丽繁华的楼兰城,便渐渐淡出了历史的画卷,最终永远的沉睡在了漫漫黄沙中。
    太多的历史遗憾,给后人留下太多沉重的思考,使得我们在遥望未来之前,每每要回过头去叹息。
    老子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意思是说,天地把万物当做祭祀用的稻草狗,用完就扔了从来就没有什么仁慈可言。
    如果人类任意践踏自然,破坏环境,大自然定会以百倍的疯狂来回击人类,回击人类带给大自然的满目疮痍。
    敬轩暂驻了西行的脚步,折向了高昌。鞠文泰不但像迎接亲人功臣般,热情隆重的招待了敬轩,还特意让人抬出两箱金银,作为对敬轩的答谢。
    饭后私聊,敬轩便开诚布公的说:“近闻高昌关税加重,商怨声载道,长此下去恐有不妥。”
    鞠文泰淡淡一笑,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道:“放心吧!他们别无选择,不走我这边,除非他们长了翅膀。”
    “养鸡生蛋,和杀鸡取卵的道理,想必王上比我清楚,只是......”
    不等敬轩把话说完,鞠文泰便摆手道:“这事就不用你操心了,只要你能保证出入关的商畅通无阻,钱我会如期送给你。”说着,已然黑下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