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顺则得昌
顺字给人的感觉总是美好的,就连它组成的词大都是充满了喜庆和愉悦,不信你就查一查。
细流虽然百转千回,曲曲绕绕,但最终还是流向大海的怀抱。仔细观察,小溪的每一个转折点,无不是顺的结果。因此,古人一再教导我们要向水学习,是很有道理的。
鞠智盛虽然没有他爹那么固执霸道,却也走不出统治者们以我为尊,喜欢高高在上的自私。虽然他极力主张远和李唐,近睦四邻,但到底不是高瞻远瞩,运筹帷幄的开明君主之风,而是因为胆怯。
固执狂傲的父王已被李唐大军的隆隆铁蹄声惊吓而死,按理应该是向唐示好,以求安邦救民的大好时机,然而,自私自保的力量,让他没有做出主动积极的求和举措,而只是想着如何保住王位,如何抗拒李唐大军。
致使李唐大军像水漫大地般的,逐渐淹没了高昌的大部分田地和城郭。好在李唐大军旨在威服而不滥杀,这便让饱尝战争激流中的黎民,有伸出水面喘息的机会,也渐渐感到大国的宽广胸怀和威力不可阻挡。
尽管李唐大军铁蹄扬起的沙尘,已经弥漫了整个王城,但软弱无能而又胸无大志的鞠智盛,依然沉浸在突厥兵马突然出现在天山以南;敬轩立马横枪,带领江湖朋友挡住了李唐大军去路的幻想中。
依然不停派人寻找乙毗咄陆可汗下落,和敬轩的消息,这是他目前唯一的两根救命稻草。
敬轩收起宝剑飞身下马,立于龙突骑支的马前躬身一揖道:“事发紧急,多有冒犯,还望大王海涵。”
龙突骑支像是还未从惊怵幻觉中回转过来,花白的胡须在微微的颤抖,像是被时缓时急的微风吹拂一般,黑褐的嘴唇痉挛般的张了张,又没能说出什么。
敬轩仰首诚恳道:“请大王在此等候一天,我即可就去与*斡旋,希望能让高昌黎民躲过这场无为的灾难。”
正说着,就见一匹快马已奔驰近前,马上人飞身而下‘噗通’一声跪倒尘埃,失声道:“请大侠救救高昌!”
敬轩赶忙扶起那人,回头冲依然懵愣在那里的龙突骑支说了声:“等我消息!”便与三妹飞马而去。
侯君集虽然没和敬轩照过面,但他的大名却早有耳闻。这不光是在与世民抗击突厥,抵御薛举一举剿灭郭猛反贼的战役中,声名显赫。
而且,世民也常常在众人面前提起,他有敬轩这样一个武功盖世,重情重义又救过自己性命的义弟。
敬轩的造访,在侯君集的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套寒暄几句,敬轩便开门见山的表明,自己是为高昌而来。
静默片刻,侯君集面显难色道:“按说有您出面说话,我当立即撤军作罢,然,皇上的习性想必您是知道,他不达目的是不会罢休,我只是个带兵之人,还望体恤下官的难处。”
敬轩沉吟片刻,淡淡一笑道:“我此来目的,并非是要劝阻大人进军,而是想和大人商讨一个折中办法,既不违朝廷之愿,又能让高昌黎民免遭涂炭。”
侯君集果断道:“那只能让鞠智盛出城投降!否则,定要血刃相见。”
敬轩沉吟道:“能否保证其老小安然无恙,今后也不受责难*?”
“这个肯定,朝廷出兵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赶尽杀绝,地方还须地方人来治。只要他诚心归顺朝廷,从此不再作乱,朝廷是不会为难他的。”侯君集底气十足道。
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肩扛着隐隐的负重,敬轩和三妹连夜便进了高昌城。
敬轩的从天而降,无疑让六神无主的鞠智盛如久暗见到了太阳。当欣喜难耐的情愫还未润遍全身,敬轩的话语又让热到极致的新王落入了冰窖——他不愿出城投降。
死一般沉默的氛围让屋里空气变得粘稠了起来,以至于让人呼吸都变得有些艰涩。望着失望沮丧的像个待宰羊羔似的鞠智盛,敬轩心如刀绞。..
昔日尿尿和泥的玩伴,无话不说的兄弟,养尊处优而又诸事不用操心的王子,爬到权力顶峰的结果,却是让他生不如死。
敬轩长嘘口气,声音尽量柔和道:“你现在已经失去了和谈的时机和筹码,李唐收服高昌势在必行。不过。我明日还是愿意陪你前去一试。”
侯君集的大帐里,气氛凝重,话语显得少而简短。当被霜杀过得茄子似的鞠智盛说明求和的请求,侯君集只说句:“若不看在敬轩的面子上,我早乱棍打出了你!”
侥幸拖延,往往是愚蠢者们的通病,它不仅于事无补,而且还会因此失去了回头挽救的大好时机。
满腹情愁的月,总是把自己隐在缠绵的云絮里,偶尔露出个溜圆的边,也是全无往日的光彩。
敬轩和智盛默默的并马城前,真有些满腹惆怅口难开的感觉。及至分手,敬轩才忍不住嘟囔道:“你若投降我陪你,你若坚守请自便,我实在是无能为力。”
智盛的身子像是微微的颤动了一下,仰望天空长叹一声,便头也不回的默默朝前走去。
然而,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兄弟此次分手竟成了永诀。
昨天的负债,要预支明天来偿还。刀尖上继位的鞠智盛,在对突厥人和敬轩的绝望,和李唐大军轮番的冲杀及抛石机疯狂轰击的双重打击下,不得不在八月初八这个看似吉祥而又毫无帮助的日子,带众出城投降。
自此,鞠氏高昌从鞠嘉立国,到鞠智盛被灭,凡九世一百三十四年。高昌君臣与豪族被全部迁往内地,以往富饶一方的高昌城,被心存私心的侯君集洗劫一空,中饱了私囊。
由高昌招来的这次战争,显然要结束一段历史,但这种结束又一味着什么呢?是跌入更深的长夜,还是迎来一个黎明?
问题的解答权,已不属于高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