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二马山土匪(一)
两个壮实的汉子直接把吴小七从牛车上拖了下来,也不顾他还是个病,一人一个手将他夹起,跟在那个戴狗皮帽子的中年身后走去。
吴小七很想骂娘,这两个人太过于粗鲁了,力气根本就不是自己能反抗的,两只被夹着的胳膊生疼生疼,骨头似乎都要被夹碎了一般。
吴小七长的不矮,十七岁就有近一米七五的样子,可夹着他的两个汉子不仅膀圆粗腿,块头也是很大,瘦弱的他现在就像是条死狗一般让他们架着,一路脚都没沾到地。
吴小七正难受的紧,忽地听到了扑哧一声笑声,跟着两个穿着棉袄的少年,快步绕过了他们,一前一后地追上了前面那个背着手还握着一根烟袋的中年人。
前面的那个少年穿的是翻着毛的皮袄,衣服很合身也很整洁,头上同样戴着一顶帽子,同样翻出很多毛来,一看就很暖和,绝对不是前头中年人的狗皮帽子所能相比的,最要紧的是,这个少年的脚上穿的居然是一双鬼子才有的翻毛皮鞋,这更是显示了他与旁人的不同。后面的那个少年的穿着则很普通,跟在前面那少年身后,十足的一个小跟班模样。
吴小七不知道刚刚的笑是谁发出来的,不过出生贫困人家的他,向来就有仇富的心理,对于前面那个一身富贵的少年,自然是十分的鄙夷,如果不是给人限制住,他肯定会跑到他跟前,大模大样地啐他一口痰。
这是吴小七第一次见到小乐,当时的他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被自己鄙视的少年会对他的一生都产生极大的影响。后来的岁月里每每想到或者是和小乐说到初次见面时的情形,他都忍不住想笑,会去深思:如果当时自己真的跑过去啐痰,那么还会发生这么多的故事吗?
中年个越走越偏僻,似乎他并没有和刚才那一堆一堆的人住在一块,吴小七尽管束之于人,但机敏的他还是留意到了这个山寨的大体布局,一溜的茅草屋围绕着一栋较大的木屋,木屋前面是一块平整的坪,坪不大,中间用口巨大的铁锅燃着篝火,先前自己就是在那被人围观,又被人拎到这来的。
难道救自己的这个中年人是这个山寨的寨主,那个穿着富贵的少年是他儿子?吴小七心里产生了一个疑问。
被人架着走了足足半盏茶的工夫,吴小七总算是看到了一栋伫立在林子边缘的木屋子。木屋有三个门,很显然是三个房间,右手边的这间足有中间和左边的那间两个大。
戴狗皮帽子的中年人当先进了中间的屋子,穿鬼子翻毛皮鞋的少年进了左边的屋子,剩下的那个跟班似的少年则打开了右边的屋门,还对着架着吴小七的两个壮实汉子喊道:“根哥,牛哥,把他放到这边来。”
吴小七当然清楚这少年的嘴里所说的他指的是自己。
进到了“贼窝”中,吴小七一开始知道的时候,还是有一点点恐惧,可慢慢的适应了以后,他心中的畏惧和其他的杂念就浙浙地消失了。反正自己基本上是个废人,既没有什么可以让他们侵占的,也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挂记的,无所谓会被他们怎么样对待。
进到屋子里,吴小七才发现,之所以这间屋子比左边和中间的大上很多,是因为它有两进,外面是个厨房,除去两个土灶外,还摆了一张四方木桌,灶上锅碗瓢盆油盐酱醋一应俱全,看来他们三个人似乎是独立开火,并没有和山寨的人同吃。
里屋垒着一张火炕,很长很宽,不过上面只放着一幅铺盖,应该就是这个小跟班的睡处。
“根哥牛哥,你们稍微等一下,我给这小子铺个床先。”
小跟班说话这话就跑了出去,不过他的声音一出来,吴小七便能确定先前在牛车上说话的,包括先前路上的那个笑声都是他所发出的。
这个屋子里除去这个火炕和炕上的那幅铺盖外再无他物,而外屋进来的时候也是一目了然,压根就不可能会藏有铺床的物品。
吴小七正猜想着这小跟班去哪给自己找铺盖,会给自己找一副什么样的铺盖时,小跟班又抱着比他人还高的被褥进来了。
他似乎是常做这种活一般,三下五除二就将被褥给铺好了,只不过他是铺在炕最里面的位置,贴着墙,离他自己的睡处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吴小七倒是不在意自己睡在炕尾还是炕中间,原本他还以为这小跟班会拿些稻草之类的东西当作自己的床铺,没想到拿来的不仅有被子,甚至还有着垫的褥子,这已经超出想象和愿望了,哪还在乎贴墙睡炕尾之类的小细节。
被小跟班称作根哥牛哥的两个汉子,将吴小七架到床边后便离开了,即没有和小跟班说一句话,也没理会疼的呲牙咧嘴的吴小七,像是极不愿意停留在这里似的。
“你先躺会儿吧,我生好炕后就做饭,大家都饿了。”
吴小七又发现了件奇怪的事情,这个小跟班似乎是很喜欢自言自语,这句话像是他说的,又像是自己对自己说的,让吴小七回应也不是,不回应也不是。
在雪地里走了这一会儿,尽管是被人架着,可吴小七此刻还是觉得真的有点冷,正想听小跟班的话钻到被子里面暖和暖和,可一脱鞋子时,猛地又想起了萍姐。
鞋子是萍姐过年前买的,她给自己和小四都从头到脚都置办了一身新的,这还是近在眼前的事,可转瞬间就已经物是人非。小四死了,他死的很惨,萍姐也不知所踪了,她能活着的希望是渺茫的,还有大娘,虽然没有亲眼看到她是怎么死的,但从小四伤心的程度上,可以看得出她死的也很惨,除夕夜里还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现在只剩下了自己。
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吴小七仰躺了下去,眼泪模糊了他的视线,悲伤像是一支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身体,思念更像是一只只小虫子在吞噬他的心,这样的痛苦几乎让他无法忍受,脑袋里被无数无数的回忆塞满,像是要爆炸了一般,让他忍不住地开始疯狂撞击木墙,一下两下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