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神通动四方
来人却是岳天飞。
他没有与灵剑派的同门共同战斗,却不知为何躲在栈前堂,正好堵住了从天而落的周时名。
望县一战令岳天飞把周时名恨到骨子里,却也怕到骨子里,尤其是对他手中那柄锈黑剑,委实诡异到了极点,天下宝器众多,但能张嘴吞东西的宝器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若是两人正常对面相遇,岳天飞定要第一时间抱头鼠窜,绝不给周时名出手的机会,但现在他亲眼看到周时名被打落屋顶,狼狈至极,登时大喜,拔剑而上,想要捡个便宜,能杀掉周时名自是好的,就算不能杀掉,狠狠刺他两剑也可一出心中这口恶心。
岳天飞这一剑可不是用手执着的,而是遥控飞出,他不是剑士,不懂使剑,便却是金属方士,能以元气念力控制金属,只是如今只打通四脉,元气水准低微,仅能控制些许粗笨的东西,若是能尽通八脉十二正经,踏足地品,使出地品神通,役使金属便可出神入化了。
只是他这捡漏一剑却没能达到效果,被周时名一剑刺落。
周时名毫不停留,纵身而上,剑若迅雷,急射岳天飞。
岳飞天没想到周时名这么狼狈的被人打下来,居然毫发无伤,他本命方器已失,操控金属的能力大打折扣,眼见着周时名拥剑扑上,只得来及役使一条随身铁链草草拦截。
周时名只把剑一抖,便将那铁链斩断,剑势直逼岳天飞胸口,眼见着就要一剑把岳天飞刺个透心凉,却见岳天飞身形诡异地向后一提,于千均一发之际躲过了周时名这一剑,只前襟被剑尖划了老大一个口子,露出内里黑色的紧身衣。
岳天飞躲过这一剑,却没停下,直挺挺飞出去,咣的一声将紧闭栈门板撞开,滚落街头。
一个年轻人负手而立,凭空出现在岳天飞本来的位置上。
不过二十六七岁的年纪,面颊清瘦,长得倒也端正,只是一对吊稍眉让他显得略有些阴沉。
他穿着一袭淡蓝色袍服,胸前绣着一柄小剑,神情傲然,用一种居高临下的眼神打量着周时名。
一种强烈莫名的危机感自周时名心头浮起。
几乎在下一刻,星光乍现。
一道,两道,三道千百道流星也似的光芒骤然出现在栈大堂之中,带着尖厉刺耳的破空呼啸扑向周时名。
星光璀璨,所过之处,桌椅碎裂,瓶罐迸破,大堂中所有的摆设都被灿烂群星绞得粉碎。
生死关心,周时名心头一片清明,沉腰坐马,挺剑刺出,刹时间,千百道剑影闪起,每一剑都刺中一道流星。
剑与流星相撞,爆起星光若雨,激散漫天。
无可想像的巨力自剑身上传来,每接一星,剑身剧颤,不由自主的后退一步。
每一步都深入地面,踩出一个个寸许深的脚印。
以他能拔山扛鼎的力量竟也无法承受这流星一击带来的巨力。
流星呼啸,似乎无穷无尽,永无止境!
周时名心念电转,想到震荡元力,念头一起,便调动元气沿着震掌发劲路线运行,至手掌处却不震颤发出,而是继续向着剑身导入。
锈黑剑仿佛成为血脉的一部分,元气汩汩流入,仿佛流水淌入了干涸多年的河道。
剑身发出嗡的一声震颤,产生一股极强大的吸力,引着他体内的元气汹涌奔入。
体内元气即缺,归元化神篇自然而然的运转,引入游离元气不停补充。
源源不绝的元气不停涌入锈黑剑。
锈黑剑仿佛一个无底洞,贪婪的吸收着流入的元气。
天地间游离元气快速被吸收,周时名身周空间的元气眨眼便被抽之一空,更远处的元气自动流淌过来补充,再被吸收,更多的元气流淌过来,依然被吸之一空。
元气的激烈变动引发了天气的剧烈变化。
急风骤起,狂啸着卷入高空。
雍州城上乌云四合,带来隐隐雷鸣。
普通人只能看到**将至,而高手们感应到的却是游离元气的剧烈变动。
缉妖盟内,不知多少人披衣而起,仰望天空,神色凝重。
在缉妖盟后方有一小院,四围都是高墙,没有出入门户。墙外是缉妖盟各个办事场所,墙内绿竹成荫,小桥流水,绿林之中有一草舍,无墙无窗,四面透风,舍内仅一蒲团,别无他物。
一个胡须银白老者负手立于草舍前,一手捋须,没有望天,目光却遥望向北城方向,喃喃自语:“天星坠落,嗯,不错,已经有几分赵源野的风采,应该是柳拓那个小娃,想不到他已经修成游离神通,达到锻心境了。与他对敌的是什么人?这元气波动好强,难道是方圆神通?不对,不对,不对头啊”
他细细品着游离元气的种种变化,神色变幻莫测,终于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是跟那个家伙有关系?柳拓怎么会跟他们惹上?那些家伙来雍州干什么?难道也要入妖域山脉?想不到风声居然传得这么远了。”
白须老者眉头紧锁,长长叹了口气,身形忽地消失在院中。
雍州城内有一座品香楼,位于四城正中,以饮美著称,号称“香飘雍州十三府,味美北夏第一品”,往来商游者但凡路过雍州府,多数都会慕名到此一餐,尝尝冠绝大夏的北地特色美食。
品香楼高五层,是为整个雍州府仅次于雍王府高楼的建筑,一至四层都是精致包间雅座,没有大堂大桌,唯有五楼是通体大厅,达官贵人在品香楼宴友延,都喜欢包下五楼大厅,分桌品美食,临窗观美景,当真是快意。
这一夜品香楼整个五层早早就被人包下。
包下楼层的据说是位自极南之地远游而来的人,仆从如云,出手豪绰,而且似乎极有身份来历。
品香五楼是整个雍州府最高档的宴饮之所,本地豪门高官宴饮都多有争抢,一个外地人跑来包场,自是让本地豪强不奋,很有些自恃有点权势的角色跑来想要撵人占场,不过那守在楼口的管家模样的人只露了块小小的牌子,便把这些人统统吓到面无人色,也不知是什么来头,总之大到能让人浮想联翩。
诺大的五层大厅,站满了神情肃穆的男男女女,却只有临正窗的一个桌前坐了个年轻女子,满餐菜肴,只她一人品尝,每道菜只夹一两筷,一桌子几十道菜却也吃得她满嘴流油,兀自舞着筷子在那里吆喝:“再上,再上,这么大的品香楼,名气也不小,就这么几道菜糊弄人,说出去真可笑死个人。”
她身后站了个中年妇人,不时弯腰俯身帮她换菜,看着年轻女子,神情满是爱怜,却让那年轻女子极是不满,鼓着塞满菜肴的小嘴含糊不清地道:“苏姨,咱就看不得你这个样子,咱就是吃两口菜,瞧你那心痛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咱这一顿就能把家败光呢。”
她正挥舞着筷子,动作却是忽的一顿,扭头向窗外望去。
不仅仅是她,大厅里至少有一多半人同时扭头看向窗外。
望出的方向正是北城。
遥遥可见,一道龙卷破天而上,乌云群集于此,遮天蔽星。
“有点意思。那天星坠落也就算了,赵源野那老头子自己使来或许有点意思,他徒弟只不过学了点骨头架子就拿出来充大。那个与他对敌的,用的是什么功夫?苏姨,你知道吗?咦,有个厉害的家伙动了,嘿嘿,有点意思。”
年轻女子啪地放下筷子,颇有些跃跃欲试。
那中年妇人轻声道:“大小姐,我们此行是要去妖域山脉,本来山主是不想凑这个热闹的,是你一力主张要来,出门前山主说得清楚,你若是半途惹事生非,我们可就要立刻打道回府了。”
年轻女子登时便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重新拾起筷子,极不爽地挥舞着,“上菜,上菜,再来几样拿手的,让咱吃痛快了,有你们的好处!”眼睛却仍是偷偷往窗外瞥个不停。
雍王府座落于南城正中央,占据了整整一个坊间,殿宇巍峨,重楼叠翠,气度非凡。府内一应宫苑台阁,俱是朱漆金钉门,翡翠琉璃瓦,白玉作阶,以金为墙,富丽堂皇处据说便是与中京皇宫相比也是不遑多让。
王府后花院中有一仙苑,绿树环绕,中有一湖,名为龙眼,碧绿森森,外联雍水,深不可测,据说这湖在雍州城建立之前便存在,雍王府更是以这湖为中心建立起来的,湖水四通溪流,遍及整个王府,犹如人的血脉般四通八达。
湖中央有一浮水而建的楼台,一根盘龙铜柱直入湖底最深不可测之处,支撑着整个楼台。
传说雍州建府前,曾有妖龙肆虐,数万里尽成泽国,洗剑苑祖师李明泽那时候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仗剑入泽,与妖龙搏杀十余昼夜,终于成功诛杀妖龙,妖龙残躯化为雍水,而这湖泊便是曾经妖龙的眼睛。
妖龙虽死,但妖气浓重,若有妖魔利用,倾刻间便可再化妖龙。
于是李明泽于龙眼湖中央立下钉龙柱,又建言当时还只是一方诸侯的大夏皇帝姜鸿皓建立雍州城,镇压妖龙余气,而姜家亦借此得了龙气,方能问鼎天下,一统九州,最终建立了大夏王朝。
这楼台之上没有隔间,只有一个通堂,各处错落有致的摆着奇花异草,显得异常清幽。
数十男女仆人屏气凝神站于花草之间,仿佛他们本身也不过是这楼台上的一个摆设,不敢稍有声张。
临水台边的桌旁坐着两人,正是雍王世子和云浅雪。
雍王世子名思明,是为雍王独子,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将来必定会继续王位与父亲的事业,镇守大夏北疆。
此刻雍王正在北部边境巡查军务,不在雍州城中,姜思明便是雍王府当仁不让的主人。
这晚星光美好,姜思明便以赏星观湖为由邀请云浅雪来龙眼湖小坐。
云浅雪入王府这两日来,姜思明殷勤周到,无事却绝不打扰她,这还是头一回请她,云浅雪也不好推迟。
若是一般男女这般独处,又没有什么特殊关系,难免会有些尴尬,但云浅雪性子豪爽,而姜思明妙语连珠,以当初在洗剑苑学艺时的种种回忆为话题,谈些师门典故,讲讲中京风闻,气氛倒也融洽。
两人谈笑风生,不知觉间已是夜幕低垂,姜思明正说及幼年时在中京生活的一些趣事,云浅雪凝神倾听之际,突的眉头一动,长身而起,遥望北方。
姜思明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跟着站起来往同一方向张望,却见北方天空有一柱龙卷冲天而起,乌云四合,不过眨眼工夫,威压雍州府,雷声滚滚而起,不由道:“这云来得好怪,该不会是有妖怪作祟吧。”
“不是妖怪,是有高手在对决。”
云浅雪眉头紧锁,心中感到隐隐不安。
应该不是他吧。
虽然引发天变的元气波动很像,可是他只有人品三四级的样子,就算这两天之中有所提升,也不可能一跃而入地品,那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一些。
可是,那元气波动的感觉,与水牢地下应对噬血蝠妖的感觉竟几乎一模一样,只是强大了不知多少倍。
那家伙总是干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进入地底水牢之前,又何尝想到过最终居然还是靠他才能扭转乾坤。
天底下没有一模一样的元气波动,即使是同样的功法,两个不同的人使出来产生的元气波动也是大相径庭。
这引发天地异变的波动就算不是他搞出来的,也必然与他脱不了干系。
云浅雪终究还是放不下心,冲着姜思明一拱手,道:“世子,我去看一下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待姜思明回话,飘然起身,踏着湖面清波而去,眨眼间便去得远了。
“云仙子自去便是。”
姜思明拱了拱手,望着云浅雪踏波而去的背影,微微一笑道:“有意思,真个好似凌波仙子一般,不知中京那些家伙该怎样为她神魂颠倒呢。”虽然语气颇为轻佻,神情却渐渐变得凛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