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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这小内侍的话,元宵有些疑惑,但他好歹经受过郗齐光的教导,说不出那等“何不食肉糜”的话来,只是疑惑道:“现在家家户户连油都吃不起了?”
那小内侍蹲在地上,同元宵一起,卖力地将小鱼扔到鱼篓中,道:“大殿下,您生来尊贵,自然不知道民间生活是什么样子,奴才家那时候父亲身子康健,家里隔三差五的还能吃上一点子荤腥,时常也有油水,可后来奴才父亲生病,再之后去世,顶梁柱一下子就塌了,别说是吃肉有油,就是一日三餐都难以为继,奴才家中兄弟姐妹六人,有一个姐姐被卖了作了大户人家的丫鬟,一个姐姐被卖了作了童养媳,这都是好的了,在后来,就是奴才了……”
他的语气低沉下来,“奴才年纪不大不小,但是也不能干重活,又吃得多,还排在中间,不似大哥那般是长子又已经长成,就被母亲卖到了宫中,作了内侍。”
“不过她到底还是对我有些疼爱愧疚的,最后拿出给我的卖身银子的一半儿,替我……奴才打点了一番,奴才才能进宫当差。”
“可是,母后说,大部分百姓,都是以耕种为生,你们家按说是该有土地的呀?”
“大殿下有所不知,奴才家中,原有上等良田五亩,中等水田八亩,下等田十亩,我父亲死后,族人逼着奴才母亲将那十三亩好地以低价转让,所以,后来奴才家里的日子才越发艰难。”
“这有族人,还不如没有,哪怕是外姓人欺负人,都比同族做下这等事叫人不必如此愤恨。”
元宵是个极聪明的孩子,小内侍的话,他听懂了大半,可在他的理解中,宗族不该同心协力才是?为何要戕害同族?
欺压同族寡母孤儿?将其逼至绝路?
这不就是先生所讲的同室操戈?
“殿下,捡完了,接着去捕捞吗?那边儿,”他支了个方向,“刚刚奴才就在您说的那儿,看到了成群成群的小鱼,还有不少泥鳅,泥鳅您知道吗?长得和黄鳝一样,只是小了许多,大多数就您手掌那么长,手指一般粗细。”
元宵皱眉,看看自己的小手掌,想到曾去小厨房见到的一直在水中游动的像蛇一样的黄鳝,长得像却不大,比量一下,终于放缓了心。
“去吧,多抓一点儿,叫小厨房或是煎了或是炸了或是做汤,你们多抓了,届时就能多吃。”
几个小内侍眼神刷的亮了,兴高采烈地赤着脚丫进了水里。
“好多鱼啊,可惜大殿下不能下水,只能在岸边瞧一眼!”
“去去去,瞎说什么?大殿下玉体尊贵,这湖里什么都有,他身量还不足,万一伤着了怎么办?可别瞎撩拨!”
边上便有内侍劝他道:“殿下,等您再长一长,长到他们那么高了,皇上和殿下可能就会叫您下水了!”
元宵郁闷地瞧了那几人一眼,包子脸气鼓鼓的,都到父皇的胸膛了,他猴年马月才能长那么高?
总共捞上来了三个鱼篓的小杂鱼,算得上是满载而归了。
另一边建昭帝和郗齐光那里,两人还在同湖里明显还未养精的鱼在那里周旋。
手熟了以后,一般一刻钟就能上来一条,两人的鱼篓中,还添了一尾草鱼,一尾鲶鱼,两尾鲤鱼。
收获颇丰,又过了两刻钟,他们便也收了杆,准备回去。
路上,建昭帝就道:“给父皇母后送去一尾鲫鱼,一尾鲤鱼,”说着又见到了元宵身边的三篓小杂鱼,露出了笑容,“元宵也是满载而归啊!”
元宵小胖指头指着一篓鱼,“给祖父祖母!”
旁边便有内侍恭维,“大殿下至纯至孝,天佑大晋啊!”
元宵耸耸鼻子,最是不乐意听他们来回说这些车轱辘话,站到了建昭帝身边,要他抱着。
“我儿子还这么小,就知道心疼长辈了,不错,不错!”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元宵嘴角翘了起来。
郗齐光见他那要笑不笑,紧紧克制的样子,好笑之余还觉得心酸。
明明还只是个孩子……
“沿海之地,沙滩上有一种鱼,民间俗称跳跳鱼,也称弹涂鱼,正经也有人叫它乌龙,肉质十分鲜嫩,爽滑可口,特别是在冬季,它的肉肥腥轻,便有冬季乌龙赛河鳗的说法。”
元宵被吸引了心神,全神贯注地听着,“这跳跳鱼,鱼如其名,在沙滩上一跳一跳的,狡兔三窟,它们的洞穴最少也有两处,尽在泥潭,沙滩上,极难捕捉,便有人在沙滩上埋好竹筒,等着弹涂鱼自个儿跳进去,前一日晚上放下,第二日一大早就能收获满满。”
元宵适时地发出惊叹之声,又听她道:“你日后长大了,也该四处去看看,看看各地的风俗,百姓的生活,山川海洋的壮阔,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是一生受益的事情。”
说着就见浣春吩咐宫人,“将最能扑腾的小鱼送去上阳宫,剩下的你们找人快点收拾出来,煎炸炒煮,叫小厨房做出来。”
“眼看着,再大半个时辰就到午膳的时间了,可别耽误了上菜!”
“浣春姑娘大可放心,这些小杂鱼,挤了肠子,刮了鳞,就算是炒的,一刻钟怎么也好了!”
“就这个黑鱼,做成水煮鱼,费时了些。”
“煎小鱼,炸小鱼,杂鱼汤,辣炒小杂鱼,鲫鱼汤,水煮鱼,鲶鱼炖茄子,鱼片汤,并上御膳房送的几样小菜,全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