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夫人命不久矣
宋棠忙点头说好。
龚夫人看了看四周,小声道:“我听说太后是个非常有城府的人,就连皇上也要对她敬让几分,而能够在她御前做公公的人,也肯定不会是个简单的人,所以你见了张公公后说话一定要格外小心。”
说到后面时龚夫人特别加重了语气。
龚夫人甚至都可以想象张公公是个什么样的人了,那样九曲心肠之人要玩起心机来,宋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宋棠其实也没底,不知道怎么样攻破张公公的心理防线,但是她又有一种天生的乐观,相信船到桥头自然直,相信努力就会有结果,因此她点点头说:“我晓得。”
龚夫人将宋棠左侧鬓角的几缕发丝轻轻地夹在她耳后,说:“你此次约张公公出来见面就等于是对太后起疑,要尽量别说让他听了不舒服的话。”
宋棠点头。
龚夫人又给宋棠倒茶,说:“昨天我得了朝廷的通知后便将家里大部分下人都辞退了,只留下刘义和凤祥。他们两个是你阿爹最得力的手下,为人忠诚老实,办事能力又强,留着他们在你身边,你也好有个帮手。日后每个月你就按我们之前的标准再加30枚铜钱来支付他们工钱吧。”
宋棠:“好。我记下了。”
龚夫人又道:“红莲自然是跟着你的,只是她日后又得照顾你又得做饭、洗衣和打扫,不知忙不忙得过来,要不要再添一个人?你回去之后视情况来安排吧。”
宋棠想了想道:“眼下忙于查案,吃穿用度都会从简,有她应该够了。实在太忙时我再请个临时工就是。”
“行。”
估摸着三刻钟快到了,龚夫人起身拉着宋棠的手说:“我送送你。”
宋棠点头。
两人分开了近五年,眼下匆匆一聚又得分开,都觉得依依难舍,因此一边往外走一边紧紧握住对方的手。
千言万语都在这紧紧相握之中了。
因为担心宋棠步行太过辛苦,龚夫人又叫过红莲和桂香来,一同搀扶着宋棠走。
一行人沿着廊庑慢慢地往门口去。
龚夫人边走边细心地嘱咐着宋棠,期间又掩嘴小声地咳了几声,宋棠忙问她是否身体不适。
“没大碍,”龚夫人笑笑道,“不过是前几天受了点风寒,所以一到晚上就会咳嗽几声,喝几副草药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宋棠:“我看您脸色也不大好,可有找大夫来看过?”
龚夫人笑着说:“找了,大夫说是最近没有睡好的缘故,所以我这几天都有吃安神丸。”
她故意说得轻松,一副“小事一桩”的样子。
宋棠却隐隐有些担心,又反过来嘱咐她了。
才走出没多远,忽然一旁的一间屋子里有人提着灯火走出来,问:“中间那位可是宋姑娘?”
三人微愣。
宋棠见是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心想应该是皇宫博物馆守馆员之一,便朝他点点头。
那人顿时如遇天神般,满脸激动地说:“宋姑娘稍等。”
然后对着一旁那一排亮着灯的房间高声说:“宋姑娘来了,大家都出来见见吧。”
顿时,百多人如同潮水般迅速地从各个房间走了出来。
宋棠原本并不想惊动到大家,眼下见大家围着自己看,不免有些紧张和局促。
大家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有几位夫人在小声地交谈,说:“这就是救了我们的人。”
方才那位三十来岁的男子向宋棠走近了几步,朝宋棠拱手道:“多谢宋姑娘救了我们的命。”
说罢便跪了下来。
其他人也纷纷跟着跪下,一边满怀尊重和感激地看向宋棠。
宋棠哪里受过别人这么大的礼,一时间很是无措,脸都红了,忙说:“大家快快请起,我原本也只是想去碰碰运气,没想到皇上能答应,大家要谢就谢皇上的不杀之恩吧。”
为首的那位守馆员却摇头道:“宋姑娘谦虚了,没有宋姑娘这趟舍命请求,又何来的死刑延期呢?”
人群中有人说:“皇上和宋姑娘都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宋棠没再在此事上多说什么,俯身下去请大家起来。
大家才纷纷起来。
起身后,为首那位守馆员说:“我乃书画馆守馆员张绮,与你阿爹既是上下属关系,也是朋友。”
宋棠便朝他拱了拱手。
张绮说:“得知宋姑娘将亲自查案,我们都非常高兴和期待,只是可惜不能帮得上你的忙。”
说罢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人群中又有人说:“是啊,有心无力。”
一时间传来不少叹息声。
宋棠:“这不是你们的问题,不必内疚。”
她斟酌了一下,接着说:“能不能在大理寺之前查出来,我也一点底都没有,只能说尽力而为吧。”
众人表示理解地点点头。
宋棠看向龚夫人。
龚夫人一眼看去便不像是健康人,她现在对她的身体很是担心。
龚夫人见她看向自己,微笑道:“放心,我身体没问题,倒是你自己要格外注意。”
宋棠点头。
眼前的这些人,年纪基本上都大她不止一倍,所以她也不想说太多不合身份的话,于是又嘱咐了大家几句便让大家散了。
大家自然是不肯就此散去,都在看着她。
这时有两位门卫走了过来,对宋棠说:“探视时间到。”
宋棠便对大家说:“都回去吧。”又看向龚夫人说:“母亲也回去吧,不用送了。”
说罢转过身,由红莲搀扶着走。
大家都没有马上回去,而是站在原地目送她走。
忽然,龚夫人快步过来,握住她的手说:“我还是想送送你。”
桂香也跟了过来。
宋棠只好点头。
由于门卫就在身旁,她们不便说话,便只是紧握着对方的手。
出了门口,宋棠让她们回去。
龚夫人点点头,却没有走。
她想看着宋棠离开。
桂香不知跟龚夫人说了句什么,龚夫人犹豫了一下才转身往屋里去。
桂香也跟着回去。
龚夫人边走边频频回首,直到看见宋棠上了马车才罢休。
就在宋棠的马车准备启程时桂香忽然隔着铁栏门说:“小姐,小姐,奴婢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宋棠赶忙掀开窗帘看向她,说:“你说。”
桂香回头看了一眼才转头来说:“是件私事。”
宋棠明白了,于是让红莲搀扶着下了车,来到铁栏门前。
桂香凑近她小声说:“小姐,是关于夫人的事。”
宋棠的一颗心顿时纠紧,紧张地问:“母亲她怎么啦?”
桂香:“半年前,夫人早上起来时便出现了咯血的情况。”
宋棠脸色顿变,问:“大夫怎么说?”
桂香:“大夫说是肺部有毛病,而且情况比较严重,如果撑得住,就还能再活半年左右,如果撑不住,就最多还能活两三个月。”
宋棠只觉脑袋嗡嗡直响,脑子一片空白,双手紧紧地抓住铁栏,以防自己晕倒。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让她一时间难以面对。
她的母亲,那个娇小温柔的女人,今年才三十五岁,怎么就......
宋棠甩了甩头,强压住已经涌上眼眶的眼泪,问:“我阿爹知道吗?”
桂香摇摇头:“夫人不让说,一直在秘密治疗。”
“夫人最近的情况的怎么样?”
“不太乐观。前几个月时还只是早上起来才咯血,且不多。最近这两个月就中午和晚上也会咳,血也多了起来,有时候咳得重一点,整条手绢上都是血。”
怪不得龚夫人的脸色看起来如何苍白憔悴,怪不得她会时不时捂嘴咳嗽。
宋棠只觉心口被压了千斤大石,气都喘不过来了。
她的母亲,难道就真的要英年早逝了么?
宋棠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但她赶忙用手擦干,问:“大院里可配有大夫?”
桂香:“有。”
“记得请他来给夫人看,如果他开的药方疗效不好,你就给我来信,我请周大夫给她配药。”
桂香点头。
宋棠抬眼朝大院内看,见龚夫人的房间尚亮着灯,且隐约可见龚夫人娇小的身影。
宋棠的眼泪再次夺眶而出,她好想再跟母亲多待一会儿,可是现在时候已不早,且探视时间已过,她只好嘱咐桂香照顾好龚夫人。
或许是看见宋棠流泪的缘故,桂香也流泪,一边点头一边说:“奴婢也很舍不得夫人,奴婢跟了夫人近四年,夫人待奴婢像自家闺女一样好。”
宋棠拍了拍她的肩头,转身上了马车。
夜渐深了,马车在街道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四周一片安静,只偶尔听到几声虫鸣声。
宋棠双手掩脸无声地哭泣,眼泪打湿了她的双手,从指缝间往外流,不多久便将她的裙子也打湿了一片。
这么大的事,红莲实在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好静静地守在一旁。
哭了一阵子后,宋棠擦干了眼泪,看向外头无尽的夜空。
她更加坚定了要把九天灵珠鼎找到的信念,这是她目前能够尽孝的唯一办法了。
刘义和凤祥各骑一马跟在马车的后边,一路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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