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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靖华想不到那个传说中痴缠宋王的始平王府三娘子会帮她,迷惑和惊诧倒压过了欢喜。
嘉语笑嘻嘻又说道:“陆娘子的笙,想是陆将军教的吧,所以才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可多亏有陆娘子,太后寿辰,百鸟来拜,有云雀婉转,有鹦鹉吉祥,也不能少了雄鹰展翅啊。”
皇帝接口就道:“三娘说得对,鹰声隼鸣,方能显扬我大燕国威,为太后寿的气势,要是弱了些,可真撑不起这份心意——说起来三娘的笛子,莫非是始平王叔教的?”
姚佳怡气得面色发白。
太后见这般情形,却是不好打断:总不能不顾皇帝的面子。佳怡先前这样明着嘲笑陆家姑娘,也确实太过分了。罢了,让她吃个教训吧,左右三娘也是自家孩子。以后相处,日子还长。
嘉语微微屈膝,答皇帝的话:“是,陛下。”
皇帝又笑着臊嘉言:“朕倒想不到,始平王还吹得一手好笛子——阿言怎的不会?”
嘉言眼睁睁瞧着姐姐又和表姐对上了,自个儿插不进嘴也就罢了,皇帝还偏帮她阿姐!早憋了一肚子气,懒洋洋只说道:“陛下这可说到我伤心处了,我阿爷偏心,只教了阿姐没教我,回头陛下可要为我出气。”
太后都给她气乐了:“回头本宫罚了始平王,阿言你莫进宫来哭!”
嘉语留意到这时候皇帝的表情,眼神里果然暗了暗——他还没到亲政的年岁,赏罚都轮不到他。
又听皇帝问:“姚表妹演奏的是什么声?”
这才叫真戳人伤疤——调度的女官是太后亲信,要姚佳怡技艺出色,自然会被放在最好的位置,事后太后第一个要问的也是她了。
姚佳怡迎着表哥关切的目光,满面通红。
忽然有个软软的声音插话道:“姚娘子演奏的,自然是百鸟朝凤——既是百鸟,少了哪一个,都是缺憾,陛下以为呢?”
皇帝的目光转过去:“你是?”
“臣女贺兰氏。”
终于等到贺兰袖开口,嘉语觉得自己长长松了一口气,就仿佛那只传说中的第二只靴子,终于落了地:本来她该在笛子掉出来的时候就大出风头的;本来她该在她拙劣的吹笛中,以伴奏的身份再出一次风头;本来她该在太后格外的垂询中,被所有人瞩目……都没有。但是嘉语毫不怀疑,她还能抓到别的机会。
皇帝道:“贺兰娘子说得对,萤草之辉,虽然比不得明月珠华,也同样不可或缺。”
这算褒呢,还贬?嘉语在心里吐槽皇帝嘴损:还说得对呢,这话里都把姚佳怡比作萤草了,叫她怎么咽得下这口气。完全是在给贺兰拉仇恨吧。
这会儿贺兰袖可就难办了。本来嘛,作为嘉语的表姐,姚佳怡就很难相信贺兰会帮她,嘉语笑眯眯地想,虽然从来在别人眼里,都是她连累的贺兰,但是她自己心里知道,这块垫脚石,她做得够冤的。
这一次,却是真连累到了,这种感觉,竟然不坏。
就如嘉语所料,姚佳怡原本就认定贺兰不坏好心,再加了皇帝这句明褒实贬的话,当时就要针对贺兰袖:“什么时候轮得到贺兰氏登堂入室了。”还打算顺便问候贺兰袖的父亲所任何职。
贺兰也没想到这一下弄巧成拙。但是她比姚佳怡见机要快得多,一个见势不妙,抢先岔开话题:“陛下说到明月,今儿咱们这里,还真有位明月小娘子。”
一面说,一面拉了元明月出来。
一众贵女到这时候才看到明月,心里或多或少都吃惊。皇帝更是如此,他生于深宫,哪里见过这样面黄肌瘦的孩子。
便是太后,也多年没有见过了。始平王妃当时带了四个女孩儿进来,她和大多数人一样,关注点都在嘉语姐妹身上。最多连带注意到贺兰。后面跟了这么个小尾巴,以为是谁的丫头,万万没想到,竟也是位贵族女子。莫非是哪家庶女?太后寻思着,怜意大起,拉住元明月的手问:“你是哪家的孩子?”
“先父故京兆王,讳愉。”口齿清晰,言简意赅。
竟然是宗室女!
一时众皆大惊。
元愉是叛乱被诛,所以一众贵女中,知道的人,实在少之又少,连皇帝也一头雾水:京兆王从来都是近支领爵,怎么他竟从未听过这位堂妹?
——他是不知道,叛乱也就罢了,元愉叛乱的由头,实在有些拿不出手,就怪不得皇家讳莫如深了。
太后却是知道的。当时微叹了口气,问道:“你家中,还有别的人吗?”
“还有个哥哥。”
“你哥哥是——”
“家兄行九。”
太后沉吟片刻:“九郎他……如今担任何职,可有爵位?”
元明月垂头道:“家兄眼下没有爵位,也……没有担任官职。”
“那你们兄妹……”皇帝冲口说了半句话,把“靠什么过活”几个字咽了回去。
他虽然没见识过人间疾苦,但是看到元明月这个模样,也知道这对兄妹日子不好过,问多了,怕伤她颜面。
太后知道得更多些,这对兄妹既然能进宫来给她贺寿,自然是入了宗籍,有禄米可领,只是瞧着这孩子的样儿,恐怕是那些狗眼瞧人低的克扣了。不然以元祎炬的身份,就算当初京兆王死得不光彩,低级爵位还是能捞到一个的,到如今无官无爵,多半是没人肯庇护,心里稍作盘算,就要说话,皇帝忽道:“让他做直阁将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