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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微微有些感动,却无从辩解,只道:“表姐能得偿所愿,我也替她高兴。”
谢云然吃惊道:“令表姐……”
嘉语不好把说实,只含混自嘲道:“……从前是我不懂事,如今一年大似一年,也不好再不懂了。”
谢云然心下愈惊,想道:莫非贺兰氏也对宋王……
想起在宫里时候,嘉语屡次对贺兰袖不假辞色——难道她是一早就知道了?一时竟也想不明白:以嘉语和贺兰的关系,贺兰怎么敢横刀夺爱?她倒有心要开解,只是嘉语的颜色,并没有哀伤的样子。
静默中茯苓上来分茶,茶香盈室,嘉语浅啜一口,还是觉得苦。她有意岔开话题道:“难得谢姐姐来看我,今儿天气也好,不如我们上宝石山看花罢,今年桃花开得好……”
话音未落,就听得外间吵嚷。
嘉语皱眉,半夏微一躬身走了出去,不过盏茶功夫,就领了个人进来。
是个布衣少女。
约十七八岁,身量颇为高挑,散披着发,被领到屋当中,抬头怯怯扫了一眼,又迅速低眉,神色间惊慌,像是被追赶的鹿。然而就这一眼,莫说嘉语,就连见多识广如谢云然,都是眼前一亮。
世间竟有这等美人!
什么叫“粗服乱头,不掩国色”,嘉语到今儿才算见识到。她从前见过的女子,从苏卿染到贺兰袖,言行举止,气度家世,都有加分,而这一位纯以色胜。大约只有郑笑薇能与她媲美。
心里暗暗吃惊。就听得半夏说:“这位小娘子在外头鬼鬼祟祟的形迹可疑,被安侍卫看到了。”
“奴、奴家碰到几个轻狂少年……就、就想进来躲躲……”布衣少女像是怕得狠了,一直低垂着头,也不敢抬起,也不敢看嘉语和谢云然,连话都说得断断续续,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若换了别个,嘉语少不得问一句“他们为什么追你”,但是到这个少女头上,那就是完全不必问的一个问题——果然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吗——只是嘉语和谢云然都没有什么侠义心肠,这时候对望一眼,心里想的却是:竟有人敢来宝光寺撒野!
正疑惑,外头又有了动静,虽然远,也听得出是男子声音,嘉语一时恼了,吩咐半夏:“叫他们滚!”
又同茯苓说:“带这位小娘子下去,好生安置,等风头过了,再领她出去。”
茯苓半夏领命。那少女像是甚为感激,嘴唇动了动,却是说不出话来,只退几步,深深鞠了一躬。
待人都退出去,嘉语这才转脸,略带歉意道:“让姐姐受惊了。”
谢云然摆手道:“三娘子和我不必这样客气——只是我疑惑,这疏影园墙高院深,就方才那个娇怯怯的小娘子,却如何进得来。”
嘉语心道我前儿逃命,从楼阁之上跳下去也是有的,情急了挣命,哪里还顾得上娇怯。遂辩解道:“我瞧着那个小娘子身上有泥,怕是翻墙过来——我、我还是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美人呢。”
谢云然愣了一愣,笑道:“……我也是。”停一停,又说,“还很知礼,却不像小门小户。”就是有点怪怪的。
这说话间,半夏去而复返,回禀道:“安侍卫回来说,外头是宜阳王的家奴。”
牵扯到主子,无论安福安康还是半夏,都不敢擅自做主。
宜阳王是高祖族弟,要论起与皇室亲缘,其实也不算近。这人很会钻营,先帝时曾为定州刺史,后来贪纵太过,被太后罢免。如今闲居京师,也有七八年。时人以商贾为俗,这位倒是荤素不忌,在洛阳城里开了连片的花楼、赌馆、典当铺。他是宗室,等闲人也不敢招惹。
在嘉语记忆里,他和周乐关系不错,后来周乐主政,他很风光得意了一阵子。
说起来周乐身边还真是聚满了各种五毒俱全的人物,嘉语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特么他的爱好是养蛊么。
却没有听说过宜阳王好色,猜想他多半是看中了美人姿色,想弄到花楼当头牌也不一定。
他辈分高。嘉语也不好出头替长辈教训家奴。当时迟疑,半夏又说道:“安侍卫也问了怎么回事,他们说,小娘子欠了债。”
“欠多少?”嘉语问。
“说有十余万钱。”
嘉语扶额,要是小额欠款,她替她还了也无妨,可这么大一笔……要不呢,就是宜阳王见色起意,设局害人,要不呢,就是那个看上去又知礼又娇怯的小娘子,是个烂赌鬼。嘉语心道我这里又不是大理寺,还能把双方都叫了来给他们断案?
便只道:“这样罢,你叫安福去和他们说,始平王家眷在此,不愿意见他们佛前生事。”
——她说“始平王家眷”,不提具体身份,是料想对方忌讳王妃会多过她;“不愿佛前生事”是借佛说事,言下之意,出了这个门她不管,她这里,他们休想带走人。这是个折中的方案。
半夏领命去了。
谢云然道:“三娘子总不能一直留着她。”
嘉语说:“我也没想一直留着她。”
“那三娘子的意思是……”
嘉语道:“没看到也就罢了,既然看到了,总不好让人从我眼皮子底下被掳走。先留着罢,横竖有的是地方。没准多等得几日就散去了。宜阳王叔德高望重,总不会为着这么点事亲自登门,来问我个小辈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