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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和谢云然几乎是同时止住了脚步:听人阴私,可不是君子所为。心照不宣就往后退。
年轻男子的声音,懒洋洋地道:“你又胡想了。”
这声音却耳生。
“我胡想!”少女吃吃笑了起来,“你偷看三姑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倒是说说,她到底哪点比我强,是腰比我细呢,还是……”声音渐渐就低下去,像是每个字里,都藏了无数的小钩子,勾出红鸾帐,合欢散,媚眼如丝。
嘉语和谢云然哪里敢听,奈何一字一句都往耳朵里钻,捂都捂不住,双颊发起烧来,脚下就失了分寸,“喀嚓”一下,双双花容失色。紧接着少女惊呼,男子喝问:“谁!”
嘉语和谢云然对看一眼,目中都是惊惶。
谢云然拉了嘉语一把,嘉语反应过来,闪身到粗大的树干之后。也幸得花开繁密,两人衣色都浅,不容易被看出来。惊魂未定,嘉语抚着心口做了个好险的手势。
谢云然咬唇点点头,从花叶间看出去,林中空无一人,只有零星花瓣,纷纷地落在地上。
又过了片刻,方才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一角浅绯色的袍子。
嘉语和谢云然大气都不敢出,桃花林里静得骇人,听得见的脚步声,听得见心跳声,听得见刻意放缓的呼吸,花瓣落在地上,风的声音。
嘉语懊悔得不得了,一开始就不该建议上山;又懊悔不该把安平安顺和半夏茯苓留在外头——要带了他们,这里幽会的男女早该惊走了。哪里像她和谢云然两个,脚步既轻,交谈又断续,到近前才被发觉。
且安平安顺在,如今该担心和害怕的,就不是她们了。
自怨自艾中,绯色袍子已经前前后后都搜寻过一遍,连她与谢云然藏身的花树前都来回了好几次,没见到人,终于往回走了。嘉语这才松了口气,就听得头顶扑棱棱一声,有鸟飞起。
嘉语:……
绯衣男子豁地转身,径直朝她们藏身之处走来。
嘉语心里暗暗叫苦,要像之前一样没发现也就罢了,要是细看——总还经不起细看。她是该大声呼救呢,还是夺路而逃?嘉语拿不定主意,往谢云然看去,谢云然小巧的鼻尖一点细汗,也是个不知所措的光景。
绯色袍子是越来越近了。
嘉语心一横,张嘴就要喊出来,忽然外间传来呼喊:“三郎君?”
“元三郎!”
“元三郎你给我出来!”
第一声是半夏。第二声和第三声却是周五。绯色袍子就在距离她们不过五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嘉语猜不出周五来找她有什么事。论理,半夏是该拦住他,先进来通报——她可千万别贸然一个人进来。嘉语这里祈祷,半夏自然不知道,她还在应付周五:“想是走得远了,没有听到。”
“你家娘……可真麻烦。”周五抱怨。
“要不,”茯苓建议,“周小郎君,你把酒留下,一会儿我家郎君出来,我们替你转交好了——放心,不会抹了你的功劳。”
“谁稀罕这功劳!”周五撇嘴说,“要不是我二哥……我二哥叮嘱我亲手交给她,我才懒得跑这一趟。”
说话间一个箭步,莫说半夏、茯苓,就是安平、安顺,反应都迟了一瞬:“你!你做什么!快出来!”半夏惊呼。
“我找你家娘子!”周五一口气冲出有十余步,也懒得再与元家婢仆“三郎”来“三郎”去的了。他心里还在得意:要真听那两个小丫头的话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二哥还在山下等他回家呢。
这一念未了,一抬头,和绯衣男子对了个正着。
“什么人!”周五脱口喊了一声。这回轮到绯衣男子惊而失色,转身就逃。只是周五手下,哪里逃得过去。
周五放下酒坛,纵身一跃,绯衣男子就被他压服在地,周五伸手按在他肩上,顺延下来,只听得“喀嚓”十余声脆响,嘉语光听都觉得关节一疼。方知道信都城外,这小子其实是有手下留情。
这一下动静颇大。何况安平、安顺原本就追了进来。半夏和茯苓脚程虽慢,也只慢了十余步,听到声响,一时齐声叫道:“姑娘!”
嘉语却在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应:这桃花林中,还藏着一个少女呢。
那绯衣男子也不知什么身份,与他幽会的少女,又什么来头。要一并拿下呢,怕不慎扫了谁的颜面;要放过,又恐日后被反噬,一时之间好生为难。嘉语看谢云然,谢云然摆手,大约是静观其变的意思。
周五拿下人,方才有心思左右张望,没看到人,手下就是一紧,喝问:“元三娘子和王二娘子呢?”
可怜那绯衣男子,哪里知道什么元三王二,光关节的疼痛都让他面孔扭曲,额上暴汗,只忍痛道:“这位、这位小郎……想、想是误会了,我、我没看见什么……什么娘子……”
这说话间,安平、安顺已经赶到,看见周五扭着一个人,又不见了自家小娘子,忙问:“我们姑娘人呢?”
“在问!”周五说。手下又是一重,“我进来就没看到,只看到这家伙鬼鬼祟祟,一见我就逃,这里头肯定有鬼!没准就是他害了三娘子!”
嘉语:……
少年你想多了。
话说回来,要是这地儿当真只有她和谢云然两个,对方未必就不起杀心,这荒郊野外,杀了也就杀了,管你是陈郡谢氏还是燕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