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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会娶一个容貌受损的女子呢?也许三娘是想安慰她,天底下总会有不在意女子容貌的男子?但是这样的话,怕是连她自己也不信。
    但是嘉语并没有这样说,而是说道:“天下人都说,女子不能立业,姐姐就信了女子不能立业?寻常女子,确实立业艰难,但是以姐姐的家世、能力,天底下这么多庸庸碌碌的男子都要立业,姐姐为什么不能?”
    “如何立业?”谢云然重复,这是她之前问过的话,“三娘你把自己绕进去了。”
    “如何算是立业?养得活自己就叫立业。姐姐养不活自己吗?除去嫁人之外。如果姐姐喜欢行商,难道谢家没有商铺?如果姐姐喜欢从政,女子虽然不能为官,难道不能做幕僚?如果姐姐喜欢琴棋书画,岂不闻洛阳纸贵——这些,与容貌有什么关系?这世上的人,会因为姐姐容貌受损,而拒买谢家商铺的东西?还是这世上的人,会因为姐姐容貌受损,而拒绝有用的建言?或者这世上的人,会因为姐姐容貌受损,而拒绝精妙的琴曲、棋谱和书画?”
    嘉语歇一口气,往下说道:“姐姐容貌受损,唯一有害的,就是无法嫁一个贪图美色的男子,无法为他生儿育女。”
    果然还是有这句,谢云然冷笑道:“天下有不贪图美色的男子吗?”
    “没有!”嘉语毫不犹豫地回答,“所以姐姐就活不下去了?难道除了嫁人之外,姐姐活在这世上,就再没有别的价值了?作为一个人,而不作为一个妻子、一个母亲?姐姐见过哪个男子,除了是丈夫、是父亲之外,就没有身份了?他还可能是官员、是学者,是农夫,是工匠,是商人。”
    “……姐姐或者会反驳我,说男子是男子,女子是女子,男子是人,女子就不是人?姐姐听说过苏州的绣娘么?她们未必识字,她们也没有高贵的出身,没有姐姐这样光彩照人,但是在妻子、母亲之外,她们在这世间,还有她们的身份。姐姐的见识,连这些贫贱之人都不如吗?”
    “当然不——”
    “不,”嘉语打断她,“姐姐就是这样,姐姐就是打心眼里觉得,女子不配为人,只能作为妻子、母亲,依附于丈夫、儿子存在,姐姐就是觉得,姐姐生下来,活在这世间,学习这些技艺,都是为了一个男人,为了给他生儿育女,主持中馈,而不是作为一个单独的人!所以姐姐在容貌受损之后,无法再得到一个堪能匹配的男子,就失去了这唯一的生存意义,就如天崩地裂,宁肯去死!”
    “不、不是这样的……”谢云然觉得浑身的血都在往上涌,她听得出嘉语语气里的不屑,她瞧不起她。
    她在污蔑她!
    嘉语再一次不容她把话说完:“必然是这样的!否则无法解释,姐姐心存的死意。姐姐先前说平生憾事,只剩下没有报答我。不,姐姐遗憾的事情多了去了,崔家纵然得到报应,难道姐姐死后能亲眼目睹?日后谢祭酒谢夫人因为姐姐伤心,难道这世上还有人能够抚慰他们?姐姐亏欠他们才是最多,姐姐不必说对不起我,反正我所付出的,姐姐也回报不了,说这些空话有什么用——”
    “住口!”谢云然终于再忍不住,大叫起来,“住口,你、你出去!”
    如果说话的不是嘉语,她大概早就叫她滚了!谢云然只觉得耳边嗡嗡嗡地乱响,像是有几千只几万只苍蝇在飞,而嘉语的声音穿过那些嗡嗡嗡乱飞的苍蝇传进来:“姐姐觉得三娘说错了吗?”
    “出去、出去!”谢云然指着门——也许那边是门罢。
    “姐姐是否觉得——”
    “住口、你给我出去!四月、四月!”谢云然叫到第二声,四月匆匆进来,“姑娘这是怎么了?”
    “请华阳公主出去。”谢云然长长吐出一口气。
    ……
    嘉语出了谢云然的屋子,半夏就迎上来,又外间候了个才留头的小丫头给她们领路。四月因急着要回去照看谢云然,十分歉意,说了许多次:“我们姑娘……心情不好,公主莫要见怪,要怪就都怪奴婢吧……”
    “怪你什么。”嘉语方才说了太多的话,这会儿打不起精神,听四月这么说,忍不住笑了,“你快回去吧,我都理会得。”
    出了院门,又有婢子过来说夫人有请。
    嘉语带了半夏过去,谢夫人等在花厅,遥遥见了嘉语,竟是起身相迎。嘉语是晚辈,哪里当得起,忙推辞,又寒暄,好半晌才能坐下叙话。
    谢夫人说:“云娘不懂事,招待不周,三娘莫要介意。”
    嘉语应道:“夫人客气了。”
    谢夫人叹了口气:“你和云娘要好,我也不当你是外人,但是退亲……恐怕还须得重新斟酌——”谢云然退亲,是借了她的势,谢夫人要去挽回,就不得不先与她通气——虽然嘉语是晚辈,毕竟身份贵重。
    嘉语沉默了片刻,说道:“伯母要不嫌我说话直,就听我一句。”
    她上次这么说,就说了句“来日方长”,谢夫人心里直犯嘀咕,面上不露,说道:“小孩子家家的,哪里来这么多弯弯道道,三娘有话直说就是。”
    “崔九郎……不是良配。”
    谢夫人:……
    毛都没长齐的小丫头,也知道什么是良配?
    ……
    一直近到午时,嘉语才终于摆脱谢夫人,由半夏扶上车,直接瘫软成一滩泥,连眼睛都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