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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打不过她,一开始就挨了好几下,后来袖表姐砸了一只茶盅——”
“阿袖?”始平王眉尖一敛,“你没看错?”
“我不是看的!”嘉语恼道,“哪里需要看,陆皇后两个手都掐在我脖子上,哪里还有第三只手来砸茶盅!”
始平王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贺兰氏……她是被要挟被恐吓呢还是被收买了?他养条狗会冲他摇尾巴,他养只豹子能帮他打猎,他养了一个人,却反过来咬他一口!
咬他也就罢了,还咬他的三儿!
这时候想起从前种种,贺兰氏代替三儿和宋王定下婚约时候的眼泪,出宫回府路上,贺兰氏说三儿要杀她的委屈,还有再后来,回府之后,三儿的一再避让……始平王深吸了口气:这个人,是不能留了。
他总不能,让他的女儿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遭遇危险受委屈,如果眼皮子底下他都护不住她,岂不是人人都当他的女儿好欺负了!
至于宫氏……始平王的心思迅速跳了过去,决定以后再想。贺兰是个什么性子他或者不很清楚,宫氏他却是他拿得住的,她没那么多花头。
“……皇后捡了瓷片扎我,她扎得可狠,一扎一个血窟窿,我也躲不过去,就指着表姐能帮忙拦上一拦——就算我有罪,上头还有宗正呢,哪里就轮得到皇后来行私刑!我大声喊表姐,求她不要见死不救,可是她都不应我,直到……直到姚表姐赶过来,不知怎的,皇后又放了我……”
姚家那丫头,倒是难得机灵了一回,始平王想。他之前已经得了姚佳怡的口供,自然知道是姚佳怡搬起灯树砸了陆靖华的头,够果断,够狠,不愧是姚家的女儿,回头叫盼娘送点什么过去谢她。
“再后来,”嘉语断断续续地说,“皇后又和姚表姐动上了手……阿爷,姚表姐受伤了吗?”
她到这时候才想起来问。
“受了轻伤,不打紧。”始平王说。
“不打紧就好,”嘉语松了口气,又往下说道,“再后来……不知怎的,皇后摔了一跤,流了好多血……姚表姐像是吓到了,尖叫起来,震得我耳朵好痛,然后陛下就来了,然后小顺子……”
始平王微微舒了口气:“好了后来我都知道了……”
嘉语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两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定定看住空中,始平王瞧着她神色不对,一时急起来,喊道:“三儿、三儿?”
嘉语像是许久才缓过来这一口气,说道,“阿爷,我觉得像是……有哪里不对……”
“什么不对?”
“皇后……皇后不对!”
“皇后当然不对,”始平王安抚她道,“我家三儿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不不不,我说的不是这个!”嘉语急了起来,“我是说,皇后当时的情形不对,我当时那么大声地哭喊,说不是我,她像是……完全听不见一样,两个眼睛也都直愣愣地……她、她像是魔怔了。”
“魔怔了。”始平王品咂着这三个字。
“对,就是魔怔了!之前太后寿辰,皇后也在宫里住过,有半个月吧,没准还更久,那时候母亲有孕,阿言就顾着伺候母亲,反倒是我和皇后她们几个见得多。”
“哦?”始平王倒也没想起女儿和陆靖华还有这层渊源,“说下去。”
“皇后性情耿直,也不是没脑子。”嘉语分析道,“袖表姐说是我,可这没凭没据的,皇后凭什么信她?就算是皇后信她,那也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不是她凤仪殿的婢子,要打就打,要杀就杀……”
他的三儿还是太天真,始平王不以为然地想,陆家那丫头认定了事情是三儿做的,又怕三儿身份贵重,不能出了这口气,所以不经审讯,直接结果了她——到时候人都死了,就算讨回个公道,又顶什么用?
大约在他们心里,这个被他养在平城的女儿,是个弃儿吧,他们是觉得他不会为了她死磕,因为他还有嘉言,还有昭熙,还有新生的昭恂,人死不能复生……他们会拿这些话说服他。
始平王冷笑一声。
“……就算我无关紧要,”嘉语道,“那姚表姐呢?她为什么连姚表姐也不放过?”
“杀红了眼?”始平王猜测。
嘉语:……
她阿爷可真……不愧是打仗的,这种话都说得出来。陆靖华又不是杀了几十、几百个人,哪里就到红了眼的地步。
于是摇头道:“就算红了眼,她也不是小儿,好端端的平地上,怎么会摔跤?摔跤也就罢了,怎么就这么巧,刚刚好——”
“还有,”嘉语想一想,又补充道,“以皇后之尊,如何当时身边竟连一个婢子都没有。皇后虽然不似一般小娘子文弱,但是女子天生体弱,习武多在技巧,不在体力。但是那日,皇后竟像是力大无穷……”
“我听说,”嘉语不等父亲反驳,继续道,“我听说人神智全失的时候,比如醉酒,再比如疯子,气力会比平常大上很多,是不是?”
难得三儿劫后余生,尚在病弱,竟能这样鞭辟入里地分析,始平王大觉欣慰,点头道:“的确如此。”
“那么——”
一个偶然是偶然,这么多个偶然,就是蹊跷了。始平王说:“三儿你只管好好歇着,外头有阿爷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