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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是如此,也被一件一件紧上来的人和事逼得极是狼狈。
郑忱一直到归宁那天早上才被放回来,嘉颖都做好了独身归宁,自找说辞的准备,这会儿见到郑忱,简直如绝处逢生,眼泪都下来了。郑忱倒是温柔的,低头碰了碰她的额头,说道:“我们回门罢。”
元昭叙在洛阳没有置家,所谓归宁,自然是归始平王府。
在始平王府,王妃与袁氏面前,郑忱都给足了颜面——至少表面上看起来,真真难得的郎才女貌,一对璧人。嘉颖心里的欢喜,就仿佛一夜春风过,花开满了草原,想着从此之后,情投意合,再没有什么不如意。
就连袁氏私下里问她,姑爷待她可好,都含羞带怯地应了一声:“自然是好的。”
这话说得太早——而她知道得太迟。
郑忱极少在家,起初嘉颖以为是天子看重,那也是值得欢喜,但是渐渐就觉察出不对来:他即便是归家,也是一个人书房独宿。
嘉颖年纪不小,也到了知人事的时候了,虽然上头没有母亲,姐姐、嫂子却是有的,何况还有王妃陪嫁来积年的嬷嬷,岂有不劝的,这小夫妻成日不在一处也就罢了,没有个新婚燕尔就独宿空房的道理。嘉颖虽不是绝色,也自有动人之处,又正水灵的时候,哪有男人不贪这口鲜的。
有劝说:“既是姑爷怕羞,少不得姑娘要主动些……”
嘉颖真是一口血:这郑三看起来像是怕羞的人么?
也有语带忧虑的:“姑娘不要与姑爷置气!如今不抓紧,等过了这劲儿,没个一男半女傍身,外头那些妖妖调调的,一个一个往屋里抬,到时候懊悔也来不及了——姑娘又没个可靠的娘家。”
诚是金玉良言。
始平王府可靠不可恃。伯父不是父亲,王妃就更隔了。哥哥……哥哥还指望她这桩婚姻能给他带来好处呢,她能指望他?她可不是能做白日梦的人。所以虽然是羞怯,也还是寻了机会,摸到书房里去。
夏末的晚上,秋虫已经开始发声,月光亮到了极致。
郑忱歪在床上听曲儿,小厮说夫人来了,拢了衣襟,说道:“就说我身体不适——不见!”
嘉颖在外头听得真真儿的,眼泪就下来了。
哭有很多种,有人哭只掉泪,没有声息;有人哭起来干打雷不下雨,扰人可恨;嘉颖的哭,是最最讨巧的那种,嘤嘤如碎玉,不轻不重,总在那里,恼人是恼人,然而细想来,到底可怜。
她是当家的主母,又哪个敢来拽她下去。
郑忱原就是个怜香惜玉的多情种,哪里扛得住这哭,过了一刻钟,无可奈何吩咐道:“请夫人进来!”
请了人进来,却是一呆——原本以他见多识广,她这身装扮也不算新奇,要在欢场里,少不得细细玩味,但是换到自己妻子身上,那又不一样,眼睛落到哪里,都不是太合适。
解了外衣给嘉颖披上,又挥手散了一帮子看热闹的歌姬舞姬,方才拉嘉颖坐下。
嘉颖眼圈还红着,这是货真价实地红。
郑忱又叫了婢子进来,亲手打水给她擦脸。嘉颖拉住他的手,一双妙目泪盈盈盯住他,空气里噼里啪啦全是火。郑忱却叹了口气,自个儿猛擦了一把脸,颇有些狼狈情状。却说道:“……娘子不必这样。”
嘉颖抽抽搭搭哭道:“那郎君还想我怎样!”那些荤话,到底说不出口。
起先郑忱目光闪烁,到后来也知道躲不开了,索性就直愣愣看了一回,忽噗嗤一下笑了。
嘉颖红了脸。
郑忱搂过她。光洁的肌肤裸露在月光里,一点点贪凉。他的手却是热的,热得肌肤上浮起一层细细的疙瘩。嘉颖脸上热得厉害,虽然是早有准备,但是说到底,她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哪里经得住这人的手段。
郑忱摩挲她的肩,唇边含笑,凑过来,温软的气息拂过她耳后,说的却是:“娘子信不信,我今儿敢和娘子亲热,明儿太后就能杀了娘子。”
嘉颖足足愣了有一刻钟,方才把这句话听清楚:他今儿敢和她亲热,明儿太后就能杀了她!
每个字都清清楚楚,虽然空气这么热,虽然她神思不属,但是每个字都清清楚楚、清清楚楚地传达出他的意思。
她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窟里。
作者有话要说:
邓通是汉文帝的男宠,汉文帝宠爱他胜过太子,后来景帝即位就完蛋了……汉文帝给他开了印钞(铜矿)的权柄,也阻止不了他穷困潦倒而死。
所以说,不要得罪储君呀……
和珅就吃了这个亏……
郑隆是郑笑薇她爹,之前有出现过,但是没有提名字。
第216章 情义几何
嘉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房中,连着陪嫁嬷嬷一迭声的惊呼:“姑娘这是怎么了?姑爷他——”都恍若未闻。
她嫁了怎样一个人?要说容色,容色无双;要说门第,门第清贵;要说前程……年纪轻轻,如此身居高位的,在洛阳找不到第二个,便是她堂兄、始平王世子,说到权势,也颇有不如。
她真是猪油蒙了心,这样一个好夫婿,难不成洛阳人都瞎了眼睛,放他单身至今?便小娘子瞎了眼睛,洛阳的丈母娘们还没瞎呢。
却原来……原来如此。
王妃是劝过她的。谢氏、三娘、六娘也都劝过。为什么不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呢?说得更明白一点,直接告诉她,他是太后的禁脔,他是太后的面首,他……不是她能染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