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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何况眼下两宫角力,退开一步,退到一个观望的位置上,蓄势待发,焉知非福?
    一般人家,没有个妹子帮兄长相看的道理。只不过他们兄妹相依为命,她不帮她哥哥看着,谁来看?
    却还是说道:“阿月不过这么一说,到底要不要,还是哥哥自个儿做主。”
    ……
    和静喜孜孜来见广阳王的时候,已经是九月底。
    她做梦也想不到,父亲这趟差事办得一塌糊涂,损兵折将,南阳王更是被撸了爵位闲置。到头来,她竟然还得了好——竟果真如五郎所言,封了,真的,正经皇帝的女儿都未必有这个福气。
    她爹那个宜阳王,论尊贵论权势,可哪样都不沾边,朝廷说是嘉赏她父亲的苦劳,笑话!她父亲膝下又不是没有儿子,女儿也有十七八个,虽然她居长,但是已经出阁的女儿……照理是不受赏的。
    ——再说了,要说苦劳,南阳王难道就没有?
    时近初冬,广阳王穿了深青色的袍子,一应绣色全无,屋子里布置得也简单,更兼了秋色萧索,越发清冷。和静忍不住说道:“……要那不识货的见了,还当五郎是哪家贫寒士子呢,哪里就俭省到这个地步了。”
    广阳王笑笑不说话,他这个堂姐就是热闹,烟火气的热闹。
    他幼时也曾厌恶过,嫌她泼辣俗气,心里又存不住事,也捉弄过她,后来盲了目,那时候父母还没有过世,人人都小心翼翼,唯恐触怒到他,反倒是这个堂姐和他掐起来,捋起袖子把他狠揍了一顿。
    奇的是,他非但不怨恨,反而惦记上了。
    隔三隔五地问,阿姐什么时候来,宜阳王心疼侄儿,索性让和静在广阳王府上住过一阵子,直到出阁。
    这时候微微一笑,说道:“我又不是货,要什么人识货——还没恭喜阿姐晋升公主。”
    和静——冯翊公主“噗嗤”笑了一声:“就你嘴甜……”又笑吟吟双手一拍道,“今儿阿姐就赏你嘴甜!”
    门外走进来竟是二三十个美人,皆蜂腰长腿,艳色夺人,间杂竟还有金发碧眼的胡姬。因知广阳王目不能视,特选了音色娇美的,这时候不过略福一福身,行礼道:“王爷安康。”已经是莺莺呖呖,先声夺人。
    广阳王:……
    他这堂姐,是真真担心他府里太清净了。一时只摇头,挥挥手,自有婢子领美人下去,婢子也忍不住偷笑。广阳王笑道:“阿姐这会儿倒是有心思往我这里塞人了——姐夫找得怎么样了?”
    冯翊公主越发笑得像花儿一样:“先前承你吉言,得了封赏,所以今儿特意来……还是想听五郎说几句好听的。”
    广阳王:……
    敢情是拿他当吉祥物了。
    “是哪家郎君?”
    真问上了,冯翊反而有片刻的羞涩,放软了声调问道:“五郎觉得……阿钊如何?”
    广阳王其实不意外,却还做出个吃惊的表情来:“阿姐怎么就看上他了,我还听说,前儿他在街面上为个婢子与人大打出手……”
    冯翊“嗯”了一声,语带埋怨:“我就说犯不上……偏他要强出头!”
    “原来是为了阿姐!”广阳王继续“大吃一惊”。
    “原是打小就认识,只那会儿小,”冯翊公主道,“去年秋,他夫人没了,他常去永宁寺,做个道场,点个灯什么的,一来二去撞上了……”
    去年秋到这时候,时候也不短了。冯翊也不是没经事的小娘子,这你情我愿,也说不上谁吃亏谁占便宜。只往来得久了,多少有些意动,想到底是打小就认识,知根知底,不比别人强?
    但是这关头,穆钊偏又不吐口了。
    一直到前儿……冯翊虽然少了些城府,隐隐也觉察到不对。虽则穆钊求娶在她得爵之前,但是穆家消息灵通,未必不是先得了信儿。
    要说天下人无不如此,先挑门第,再挑家世,待一圈儿轮下来,两个眼睛才看得到人。然而人也总是如此,挑人的时候诸多要求,轮到自己,恨不得摒弃了所有,净身出户,还要人看出好来。
    原本到冯翊这年岁,是已经知道势利难免。但是到自个儿头上,总还抱着微弱的希望。希望这个人想娶自己,并不因为她家财万贯,不因为她是公主,只因为她是她——只是说不出口。
    说出口多可笑……光是想,都忍不住骇然冷笑。
    广阳王并不能够清楚地体贴到这些细微和曲折的心思,他就只是单纯不看好穆钊。穆家公主多,眼界高,规矩大,人多是非也多,他这个堂姐不是人家对手。何况穆钊对她的用心,也有限得很。
    他从前也见过穆钊,只是没有深交。是很典型的洛阳公子哥们,长袖善舞,精明能干,穆家这一代,数他最为出众。待日后皇帝亲政,重用穆家,必然是要上位的——如果皇帝当真重用穆家的话。
    就是太精明了一点。倒不见得就看得上他堂姐那个公主头衔,而是看中宜阳王手面大方,交游广阔。真的,上至王侯,下到草莽,没有他这个叔叔交不到的朋友,这固然是他有意为之,然而也未尝不是本事。
    穆家如今,形势并不明朗。
    从来外戚荣宠最为悬殊,如冯家鼎盛之时,朝中谁不仰其鼻息,到周家上位,谁又还记得冯家。
    最可笑的当然是——谁还记得于氏。谁记得于氏才是先帝发妻?她可是陪着先帝从皇子熬到太子,再从太子熬到皇帝,结果呢?接连丧儿,含恨而终。于家亦并不曾因为她得到多少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