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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想问你呢,”昭熙埋怨道,“你都知道叫阿言来接应我和母亲、三郎,怎么自己却没走?”
嘉语低头道:“嫂子身子不便……”昭熙既然要回府,这件事就迟早会知道,没有必要瞒他。
昭熙“啊”了一声,大有歉意:却原来是因为他的缘故——云娘身子这么重了么?
嘉语知他所念,三言两语交代了府中情况。昭熙听到谢云然无恙,才稍稍放下心来,又问:“父亲、母亲都不在,你和宋王怎么……”
“权宜之计。”嘉语道,“二姐一把火把府里的药材烧了,不得不进宫,十九兄大概是想拉拢宋王对抗安将军。”
昭熙:……
元祎修那个混蛋!他自己没有妹子么……不对,他家三娘什么时候,竟然能够用作拉拢宋王的筹码了?
一时也不知道该作如何反应:宋王对三娘的心思,连元祎修都能够看出来,三娘还能不知道?三娘先前应了李家的婚约,该是对宋王再无顾念——但是如今李十二郎生死难测,三娘又受宋王庇护。
要如何与三娘说,干脆顺水推舟……也不失为一桩美事?昭熙心里盘算,只不知道如何开口,却听嘉语又问:“哥哥这些日子,都在哪里?一直没有出来,是受了伤么?十九兄可是昭告天下,说哥哥已经——”
“就在宫里,和郑三……郑侍中救了我。”昭熙道。
嘉语:……
这时候想起正始五年的春,郑忱对她的承诺:“我会报答公主的。”他说。那时候他还什么都没有。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之后的风云变化,他飞黄腾达,权倾一时。然而他还记得。
她当然知道这其中的风险。他留在洛阳城里,就是一个“死”字。或者比死更可怕。
“那郑侍中如今……”
“他和我一起来的,”昭熙道,“应该是趁乱走了。”自然是要走,不然让人家一网打尽不成。
嘉语犹豫了一下,她猜郑忱是乔装打扮过,不然以郑忱的颜色,就算是千人万人当中,也会被一眼挑出来。
“三娘放心,”昭熙安慰她道,“那小子油滑得很,虽然是做了几年人上人,以前的手艺也没搁下,饿不死他。对了,宋王打算如何处置我?——十九郎那个混账,定然不会轻易放我走。”
“宋王说要送哥哥回家。”嘉语道。
昭熙大喜:“那敢情好!”
嘉语:……
“但是昨儿晚上好像还发生了一些事,如今宋王府……被江淮军围上了。”
昭熙:……
“昨儿晚上这府里确实热闹,又杀人又放火的——谁放的火,三娘你看见了吗?”
嘉语摇头道:“我没看见。”
……
王娘子走到萧阮马前,双膝跪地,先自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说道:“这么多年,我们一家受殿下恩典,无以为报。”
萧阮沉默了片刻,回道:“惠叔不在了,阿圆你该在家里好生照料你母亲。”
少女道:“我母亲也不在了。”她没有哭,声调也没有提高,就这么一句,像是在每个人心上刺了一刀:谁人没有父母?
萧阮目色转冷:“王娘子随姜先生来见我,所为何事?”
王娘子大声道:“请殿下为我主持公道!”
“何为公道?”
王娘子从袖中取出一卷布帛,双手高举过头,呈到萧阮面前,说道:“我父亲是奉命行事,以此为证!”
哗!
虽然并不能看到布帛上的内容,但是光听王娘子这说辞,在场江淮将士都被震动了:果然!建安王要证据,姜主簿就给他证据!王惠何许人也,对萧家父子忠心耿耿。他奉命行事,还能奉谁的命?
一时纷纷对萧阮怒目相向。有性急的已经骂出声来。也有人高声叫道:“王娘子,小心他销毁证据!”
“我们将军就以为他是好人……”
萧阮铁青着脸接过软帛,展开一看,脸色越发阴沉。
姜舒趁热打铁,叫道:“建安王,那书卷上写了什么,建安王敢不敢大声读给在下听,以自证清白?”
萧阮冷冷道:“我的清白,恐怕还轮不到姜主簿来问。”这句话无礼至极,只差没指着姜舒的鼻子骂,你算是什么人,你什么身份,也敢要我自证清白!
——连姜舒尚且没有这个身份,何况底下江淮将士。
江淮将士的情绪再一次被激发出来。
不少人抽刀,宋王府亦响起一阵抽刀声,紧随其后,一阵马蹄声——苏卿染领了轻骑,手持弓箭,在距离大门十步的地方给萧阮压阵。
“那建安王的意思……是不敢了?”姜舒发狠,逼问一句。他知道这句话把萧阮往死里得罪了。那又怎样?燕主摆明了是借刀杀人,拿他萧阮的人头收买江淮军的人心——譬如魏武王借粮官人头一用——并非他做错了什么,纯粹是他身份合适——冤当然是冤的,然而人生于世,谁人不冤。
众人都道宋王要么黑脸关门回府,要么反击,连他身后的骑士都有些沉不住气了。有人轻声道:“殿下——”
萧阮再次举手制止了他。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眼前的江淮将士,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竟不少人感知到他这目光里的悲悯——是因为安将军么?不知道多少人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又觉得莫名其妙:明明是他杀了他。证据确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