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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五胡之乱的开端,也和民族没啥关系,人饿了要吃饭,没吃的就会造反(等死,死国可乎)什么族都一样……到后来抱团求存是后来的事了。
    本来孝文帝汉化已经是进步,宇文泰干不过东边,为了强化向心力(抱团)又鲜卑化了一部分,后来杨坚得了天下,第一件事就是把大伙儿的鲜卑赐姓改回来(感谢普六茹坚2333)
    第274章 天下之心
    周乾这才想起,七娘和他说过,崔家累世高门,但是来河北,却是曾祖辈的事。崔氏曾祖当时奉命北伐,吃了败仗,失手被俘。当时都谣传他投敌,回不去了,世祖又礼遇有加,半推半就从了。
    他孤身北来,和谢家情况相仿,不过谢家北来只是一支,未免势单力薄,都聚居洛阳,崔家却举族迁徙,背靠朝廷,数十年经营,遂成河北第一家。
    “你再想想,”周翼点拨儿子道,“我周家五世祖,也曾高居司空之位——”周乾心里吐槽道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还是绍家天下,传两代就完了,之后他家没完没了地复国,没完没了地亡国,哪个有心思陪他家这么玩下去。
    不过他大致也知道他爹想听什么了,元氏入主中原之后,用了大量士人,那不是重点,重点在于高祖把京城迁到了洛阳旧都,严令举国上下习华语,从华俗,再不提华夷之别——当初绍家并没有这个意识。
    “当初永嘉之变,晋室南迁……”周翼落落道,那其实已经是三百年前的事,记忆会一代一代衰减,渐渐地人们不记得汉武荣光,再渐渐地人们不记得乱世初起时的惨痛,当时没有跟随晋室南下的大多数人,怎样惊恐,怎样从惊恐中挣扎出来,结堡自保,为了活命,然后为了话语权……那些惨烈的厮杀与博弈,到世道重新繁华起来,已经没有人记得,他知道他的儿子们会比他更不记得。
    世道安定下去,华人会慢慢地、慢慢地蚕食胡儿的天下。
    “……乱世里坟头一茬一茬,王侯将相,”周翼道,“安定了不到百年,迁都三十年,如今洛阳已经没几个人会胡语了,天子会作诗,宗室里熟读经典的不少,但是周乐带的这些人马,儿子啊,你看清楚,他带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些年轻人,唯恐天下不乱,天下不乱,按部就班,要熬到几时才轮得到他们。但是洛阳城里换了几个皇帝天下就乱了吗?
    太年轻!
    都是胡儿。周乾模模糊糊听出了父亲的意思,盘踞洛阳的是胡儿,镇守六镇的更是胡儿。洛阳的胡儿已经开化,在杀烧掳掠之外学会了治国,学会了礼仪和文雅,而被洛阳抛弃的六镇胡儿没有。
    周乐带来河北的,正是六镇胡儿。
    周乐是他周家人,渤海周氏,那说明不了什么。他带领的是六镇军民,六镇军民的利益就是他的利益所在。人很难不被利益裹挟——打仗要人效死,人家凭什么给你效死?为了活命,为了富贵。
    他会用官位酬赏他们的功劳,用子女玉帛酬赏他们的功劳,就像从前世祖、烈祖做过的那样,他本身是华是夷,根本不重要。
    他就是个胡儿!
    周乾在这个瞬间明白父亲一直不喜欢这个侄孙的原因。
    他这时候回头想,第一次见到周乐的样子,穿羊皮袄的少年,眉目生得那样伶俐,表情却是局促的。官话说得磕磕巴巴。是个很要强的孩子,官话说得不好,便不大说,待过得月余,已经说得很好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的功夫。骑射好得惊人,那时候五郎可喜欢他,成日里混在一处。
    他生在信都。他出生的时代已经没有什么人说鲜卑语了,在他的位置,也很难有他父亲的感受,一定要认真去想,方才能察觉,也许就如父亲说的那样,那是一群野蛮人,他们会毁掉他们子孙后代的晋升之路。
    可是三十万人……他想。
    信都也不止他周家,父亲不见,别人也不见吗?他孜孜以求,希望提高门第,别人不也这么想吗?
    就算知道是饮鸩止渴,也是他不饮,有的是人抢着饮——人最怕的不是将来如何,而是眼下。如果不是对胜负没有把握,他其实并不为此犹豫。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要提升门第,是何其艰难的事。
    何况——
    他心里有更隐晦的念头,他并没有想过要把它说出来。
    他退了出去。
    周翼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大堂里坐了更久的时间,他知道他没能说服他的儿子。小儿辈的急功近利。他老了。他希望平平安安地,等着儿孙建功立业,而不是在他死后,没有人能给他坟上添一抔土。
    ……
    嘉语晨起,周家婢子已经候在门外,送进来胰子、手巾、脂粉衣物,虽不及嘉语在家中所用,也称得上精美。胰子薄如一片梅花,触水便化;衣物是白纻所织,颜色皎皎,连首饰也一齐备了。
    梳洗毕,又来一婢子,说道:“二郎君去见郎主,怕娘子拘束,请了姑娘过来作陪。”
    引进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娘子,穿的浅黄色裙衫,圆鼓鼓的脸,圆溜溜的眼睛,一脸好奇:“阿姐怎么称呼?”
    嘉语:……
    想是周二不想泄露她的身份,没有与底下人细说,又不敢怠慢,请了妹子来作陪。于是笑道:“妹妹叫我三娘子就好。”那小姑娘脆生生喊了一声“三娘子”,又自我介绍道:“我叫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