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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慎言!”陆俨打断她,“公主是要逼我退兵吗?公主难道不知道,我便如今应了你,转身回营,便可当做从未发生?”
周乐打了个哈哈:“我就说三娘天真——”被嘉语瞪了一眼,登时住嘴,接着吃东西,咔嚓咔嚓的,陆俨觉得他能被这声音逼疯。却听华阳公主道:“我听说,十九兄为陆皇后翻了案,所以陆将军对十九兄死心塌地?”
陆俨不作声。
四娘这件事固然是他心里的刺,但要说他因此对元祎修死心塌地,那决计没有。
嘉语便叹了口气:“看来陆将军是至今不知道当初陆皇后的真相了。”
“三娘不得胡说!”贺兰袖急了起来。
陆俨按住她:“什么真相?四娘已经不在人世,我敬公主是始平王的女儿,但是逝者已逝,公主还是多一分尊重、不要随便编排的比较好。”
嘉语看了看贺兰袖:“我还道表姐对陆将军是真心,却原来连这件事也不曾与陆将军交代过。”
贺兰袖道:“我自然——”
“那你有没有和陆将军说过,当初陆皇后的死,是先帝授意?”
“什么?”陆俨面上变色,“你说什么?”
“先帝与陆皇后大喜之日,陆皇后背露凶谶,难道陆将军没有听说?”嘉语淡淡地道,“先帝怕应谶,因此起了杀心,又有什么稀奇了。”
“但是你当时说——”
“我当时知道什么——我当时受了重伤,几乎不治,我当时能知道什么,”嘉语冷冷地道,“表姐才是当时在场的人,我和陆将军什么关系,表姐与陆将军什么关系,这些事,怎么就轮得到我来说了?”
陆俨转头看贺兰袖,贺兰袖垂首,良久,方才说道:“陆郎不必知道这个——”
“为什么?”
贺兰袖掩面哭起来:“四娘已经不在了……太后也都不在了……陆郎不必为了几年前一桩旧事毁了自己——”
毁不毁不由你说了算,他想,四娘是已经不在了,太后也是不在了,但是公道呢?
公道也不在了吗?
他张了张嘴,又闭得紧了,过了片刻,方才缓缓道:“那也是前朝的事了。”如今坐在德阳殿里的,已经不是当初的太后与天子,“我为朝廷打仗,不为天子,尤其不为害死我家四娘的天子!”
“陆将军显然已经忘了,十九兄是怎么坐上那个位置的——为先帝复仇。”嘉语微微笑道,“如此,他又怎么敢真为陆皇后翻案呢,他不过是为她收敛了尸体,真要翻案——如果我应允为陆皇后翻案——”
“陆某谢了。”陆俨起身道,“陆某不止一个妹妹,也不可能为了她去问责天子。公主好意,陆某只能心领了,如果公主没有将袖娘的母亲带过来,那恕陆某人无礼,恐怕须得带袖娘离开了。”
他看了看尤在踞案大嚼的周乐,心里未尝不佩服,他说他只是陪华阳公主过来,他还当他装模作样,如今看来,竟真是如此。想是华阳公主自作聪明,以为给四娘翻案就能打动自己。她要真有这个心——不不不,他想,她便真有这个心,也不可能为了四娘这么个不相干的人去得罪太后、天子。
嘉语面上一黯:“原来便是至亲兄妹,也当不得荣华富贵。”
陆俨不理她激将,只管对贺兰袖道:“袖娘,我们走——”
“慢着!”嘉语却又扬声道,“我虽然没有带姨娘过来,却还是带了人来让表姐见见。”
“谁?”贺兰袖也诧异了。
嘉语微提了声音:“进来!”
贺兰袖与陆俨一齐转头看去,推门而进的年轻男子正是方志,方志手里抱了个岁余小儿,眉目生得甚为清秀。才到了陌生地方,一双眼睛瞪得圆滚滚的,待看到嘉语,便伸手要抱,口中呀呀作声。
贺兰袖奇道:“我不知道三娘和周将军孩子竟然这么大了。”
嘉语:……
尼玛又一个该和周乐、嘉言拜把子的。
周乐“哈”地笑出声来。
嘉语抓住那小儿的手,指着贺兰袖道:“大郎,叫阿姐。”
贺兰袖:……
贺兰袖面黑如锅底。
之前三娘说会带人过来,进门见到周乐,便只道是周乐,谁想还有这么个小儿。她娘前年就离了京,这小儿自然就与始平王无关——便没有离京,始平王也少往宫姨娘这边来。他养着她,就只是养着她。
她要怒斥嘉语胡说,然而这小儿眉眼……贺兰袖想到母亲,心里登时软了下来,野种就野种罢,总归是她娘的孩子。她不能在她娘身边,三娘又……有这么个孩子,好歹是她下半辈子依靠。
因站了半晌,终于说道:“我娘——我娘如今还好吗?”
周乐叫道:“奇哉!你娘在你姨父府里住了有近二十年了,你到这会儿才想起怀疑三娘待她不好?”
贺兰袖气苦:“三娘要真待她好,就该带她来见我!”
嘉语冷声道:“见了你又如何?姨娘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她这会儿见了你,又不能跟你去,回头又要病一场。我带了表弟过来,你就权当是见过姨娘了吧。”
陆俨心里不自在。
陆家近几十年虽然不如从前,也是大家出身,讲规矩的人家。主人家在外头有个私生子也就罢了,宫氏是始平王的妾室,不给他守孝也就罢了,却折腾出这么个小儿来——看这小儿形容,怕是满了周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