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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段韶看了一眼,他二舅还失魂落魄地站着,根本没有留意到自己身陷危机。底下人都不作声,谁知道大将军家里那个表妹怎么回事,都说是与大将军有过婚约,兴许就是大将军毁约,引来红颜一怒呢?
    这特么是桃花劫啊。
    都寻思这等风流事,大将军不出手,难道让他们出手?况且,谁又敢肯定这不是大将军的主意。
    有人甚至已经开始脑补长公主剽悍,大将军惧内,又不忍背约,不得已出此下策——不然呢?一个远道而来、寄人篱下的小娘子,在洛阳城里,分得清东南西北就不错了,还敢劫人?还劫的长公主!吓!谁给的胆子?谁做的接应,在大将军眼皮子底下当真能进行得这样天衣无缝?
    这等家务事——是天子家务事,也是大将军家务事,哪里是他们这些外臣敢插手。
    昭熙又气又急,后悔当初怎么就轻信了三娘的话,没把那个女人当回事。如果当时解决了她,也不至于有今日之祸。
    还有周家那起子帮凶——没有他们,三娘怎么会被劫!
    他是恨不得脱了这身衮服自个儿追出去——然而他知道不能。
    他目光扫过眼前这些人,正要开口分派,就听得有人说道:“我——我去找她。”声音都是哑的。
    是周乐,他像是终于醒过神来。
    昭熙一愣,怒道:“找不到她你也不要回来了!”
    周乐“嗯”了一声,目光已经静了下来:“二郎和安统领已经追了出去,沿途留有记号;二郎说今儿阿舒出府,到公主府外就打发车夫回府取东西,如此,她出城的马车与车夫都并非我府中人……”
    他停了一会儿:“阿舒不会无缘无故起这等心思,她与我是至亲,在别处不可能得到比我这里更多的好处,除非是受人要挟;我阿舅过世早,膝下就只有他们兄妹,阿舒说舅母与表哥都已经没了,如今想来,多半是假——或者是阿舒已经成亲,有人拿住了她的夫君与孩儿。”
    ——别人不知道,他却听嘉语说过韩舒意前世是成过亲,虽然并不会知道她成亲的确切时间,但是这时候想来,未尝没有可能。
    他语速极快,基本不给人插话的机会,昭熙听了片刻,也知道他是在推测嘉语下落。对于韩舒意,确实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因情不自禁问道:“谁会要挟她?谁与三娘有这样的深仇大恨?”
    “或者是吴主。”周乐先说了一句。
    吴使徐陵在洛阳停留两月之久,前日终于拿到萧阮的回信,回避了迎立三娘为后的条件,双方敲定条约,已经离开洛阳,启程回国。但是如果他们走得慢,三娘这里走得快,刚刚好能对得上。
    因他们已经离城,更让昭熙和周乐相信,先前一系列小动作不过是为了离间。如今看来,离间是真,他想要三娘也不假,他用离间这个动作掩盖了带走三娘这个目的。而昭熙却不可能因此撕破面皮,问责于他——说到底,萧阮与三娘成亲,是始平王做主。三娘已经出阁,昭熙作为燕国天子,纵然能判她与任何人和离,却没有办法判到他吴国的君主头上去。
    昭熙听到这句话,心里百味俱陈,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落在萧阮手里固然是三娘所不愿,他也不舍,但至少没有性命之忧。周乐又道:“但是安统领说三娘受了伤,如果是吴主所使,必不至于、不至于……”他怎么舍得伤她,当初他们离开豫州的时候,他恨到那个地步,也最终垂下箭尖。
    “那还有谁?”昭熙茫然,在他心里,他妹子永远人畜无害,怎么会有人恨她?
    周乐低声道:“陛下还记得咸阳王妃吗?”
    昭熙心中一凛,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是同一句话:“她还活着?”
    “她还活着,在长安,是陆将军宠妾。”周乐言简意赅结束了他的猜测。没有其他人了,没有其他人敢冒这样大的风险,也没有其他人,敢同时得罪他和昭熙,“请陛下下旨封锁沿途口岸,扣留平原君——我和二郎俱要出京,烦劳二叔坐镇我府中调度。豆奴随司空回府。阿韶随我追人。”
    一干人还在晕头转向中,周乐已经上马,绝尘而去。
    昭熙微出了口气。这小子虽然可气可恨,总算对三娘真心。只是再看底下黑压压跪倒的一片,又不觉气恼起来。
    ……
    嘉语昏昏沉沉,不知道走了几日几夜,没多少清醒的时候,更休说套话劝话的机会了。她知道前头贺兰袖落在周乐手里,很吃了些苦头,如今她要落到她手里,恐怕少不得受辱。心里着实有些惧意。
    她身体原不甚强健,此番受凉又受伤,再兼之以惊惧,一路也不曾好生安歇,渐渐地就发起热来。
    韩舒意只道她睡得踏实,便不在意。
    离城已经是第五天,换了七八趟车,车夫也屡屡易人。韩舒意往外看时,并不能分辨东西。她是直接被送到离洛阳城只有二十里的地方。她不认得路。从前总有人带着她,或者是她兄长,或者是薛郎。
    车猛地一停,韩舒意急问:“出什么事了?”
    “请韩娘子下车。”
    韩舒意一怔:“就……到了吗?”她记得她被送过来的时候,在路上足足走了有七八天,那还是日夜不停地骑马。
    “请韩娘子下车。”那车夫掀开车帘,笑吟吟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