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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又为什么?”
嘉语懒洋洋地道:“天底下的男子,头等想娶的都是五姓女,门第不够权势够的,就会打宗室女的主意。”
“那天底下的女子呢?”周乐问,“都想嫁什么人,王孙贵公子?”
嘉语被他搓?揉得周身发软,哪里回得上话,过了许久方才勉强道:“横竖……没人敢惦记驸马就成了。”
周乐忍不住大笑。
周乐闹了嘉语一通,神清气爽出门了。
嘉语:……
原本他们说的是什么来着,段韶该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其实段韶年少,惦记他的人不算太多,最得洛阳广大高门岳父、岳母关爱的还是李愔李尚书。
说起这位李尚书,称得上命运多舛,当初得两宫看重,少年御史,公主贵婿,何等春风得意,转眼鸡飞蛋打,家没了,连岳父都没了,毫不意外地,娘子也没了——大将军和长公主这恩爱秀得那叫一丧心病狂。
光这境遇就让人掬一把同情之泪,何况李尚书还年少高才,仪表堂堂呢。嫁过去,上无翁姑,直接当家;底下只有一个小姑,眼瞅着就要出阁,其余再无烦心事——通洛阳都找不到这么标准的好夫婿了。
于是虽然李愔再三宣称他成过亲,娘子已经过世,誓不续娶,明里暗里在他面前显摆家里有好女子的人仍然屡禁不止。大伙儿都猜他所谓的“娘子”是在逃难途中仓促娶的,保不定就是个村姑。
那更见得李尚书情深义重。
李愔这满肚子苦水,听得郑眈笑了起来:“……看来尚书郎是猜到今儿我父亲请你喝酒的原因了。”
李愔朝他拱了拱手。
郑眈仍笑道:“家父是很喜欢尚书郎,所以才希望得尚书郎为婿。”笑话,他郑家的女儿,多得是人求娶,一般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挑挑拣拣——“尚书郎就看在家父面上,走个过场罢。”
李愔推拒不开,只得应了,心里想道:郑家这家风,当真是一脉相承,不带走样的,老子会说话,儿子也口舌便给。
他倒不讨厌这父子俩,不然也不会应邀前来了,只是他家沾了个“郑”字,始终让他心里不自在。
郑眈又道:“李兄恕我冒昧——你家固然被我那堂兄害得惨,我家也不遑多让,要不是因着他,也不会慌慌张张阖族出城,硬生生在乡间消磨好几年了。”
李愔:……
他之先也奇过,郑隆放着好端端的洛阳不呆,跑到邺城来投奔周乐,却原来是这个缘故。
一时一声长叹。
五姓互通婚姻,由来已久,郑、李更是近亲,却闹到这个地步。他影影绰绰知道些东西,细想却觉得荒谬。想当初郑忱权倾朝野,要什么没有,怎么会为了个女人……把整个世界都毁了。
他对他的这个伯母全无印象。
也再没有机会问人。
郑眈知他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手,引他入内,远远能看见园中赏花的仕女,花红柳绿,青春宜人。却让李愔想起族中姐妹——从前他李家也是如此繁盛,春日里出游,绣罗衣裳,蹙金孔雀。
到如今就剩了九娘,亦不复从前天真。
他陪郑眈绕园子走了走,说些诗书雅事,言不及义,也不曾动过目光。郑眈便知道他确实无意续弦。他两人倒是相谈甚欢,郑眈觉得,以他爹对李愔的喜爱程度,要他是个女孩儿,这会儿已经被打包送到他床上去了。
但觉十分可惜。
两人说笑间,天色发沉,李愔抬头看了一眼,笑道:“怕是要下雨……”话音未落,雨线裹着暑气,劈头盖脸砸下来。
郑眈顾不得斯文,举袖遮住头脸,带着李愔一阵猛跑。好在他熟悉地方,绕过通波阁,抄小路走不过几步就到了修竹堂。修竹堂是他素日读书的地方,就只有他素日里几件便衣。
郑眈觉得抱歉,李愔倒是无所谓——他没那么娇气。
仆从煮了姜汤,两人在书房里又论了一回书。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盏茶功夫就停了。郑眈打发仆从去取干净的衣物。这会儿功夫,又来一小厮,瞧见郑眈大喜:“七郎在这里啊,让小人找得好苦!”却是郑隆找他。
这回换了郑眈与李愔拱手,说道:“李兄稍候,我去去就来。”
李愔笑道:“且去,不急。”
他这日原是休沐,郑眈的书房里又颇有几样存货,倒是让他生了兴致,比游园的兴致还高那么一点,一时细看起来。
忽听得背后脚步声近,正要说话,就听得那人一迭声道:“七郎!阿爷又什么事,这大热天的又下雨,赶鸭子似的把人赶回来——”
却是个女声。
李愔知她是错认了——他穿了郑眈的衣裳——一时尴尬起来,没来得及说明,那女子又说道:“不会又是找人给我相看吧。”
李愔:……
他原道让他来看的,就只有园子里七八个小娘子,不想还有漏网之鱼。
“尽是些不着调的。”那女子接着抱怨,“再这么着,我就回广怀王府去!”
李愔:……
他知道她是谁了:郑笑薇在洛阳高门中颇有艳名,前些年她嫁给广怀王的孙子元祎晦,先帝派萧阮收拾云朔乱局,以元祎晦为监军——然后元祎修惹出祸事,他倒是跑了,元祎晦被斩了。郑家当时火速接了女儿回家——该是打算再嫁,谁想之后变故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