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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想了片刻,只能摇头:“我不知道。”
如果她说要在长公主府办,周乐想来也不会驳她,但是周乐诞辰,来的都是男客,就需要有男子出面应酬——总不好叫受贺的人跑来跑去,虽然她府中有长史,终究不甚方便;再者,毕竟周父、周母、尉周氏都在大将军府。
谢云然动了动唇,最终却没有说什么。
……
嘉语这次进宫得久,周乐在家里呆得也久。尉周氏都忍不住问:“公主在宫里要住多久?”
周乐道:“她妹子出阁,又是远嫁,她也就这么些日子多陪陪她罢了。”
尉周氏不满:“阿弟在家时候也不是太久——豆奴说你九月又要出去?你们成亲这么久了,也没个动静。”
周乐:……
他成亲才两个月,什么叫“这么久”了?她阿姐手里有了孙子,还想要侄儿?这也催得太丧心病狂了吧。
姐弟俩说笑了一通,晚饭已经备好。周乐瞧见娄晚君身边多了个人,容色颇为清秀,穿戴却不像婢子。心里略略奇怪。只是他一向不管她的事,便也没问。反是尉周氏问:“二娘新买了婢子吗?”
娄晚君道:“不是婢子。”
“那是——”尉周氏心思淳朴,对这个儿媳又一向满意,竟没拐过弯来。
“是郎君收的妾室。”娄晚君答道。
尉周氏絮叨道:“二娘有孕,豆奴也不知道体恤——”
“二娘你把头抬起来!”周乐打断她。尉周氏吃了一惊。尉灿叫道:“阿舅!”
“把头抬起来!”周乐重复了一句。
娄晚君道:“大将军——”声音里颇有恳求之意。周乐冷着脸看尉灿,尉灿扛不住他的目光,低声道:“我、我不是——”“有意的”三个字还没出口,娄晚君插嘴道:“是我昨儿坐得久了,起身没留意,碰到了头……”
“不须你为我遮掩!”尉灿却冷冷道,“就是我打的,我自个儿的娘子,阿舅要为她打抱不平吗?”
“豆奴!”尉景瞧这甥舅能闹起来,登时喝了一声,“给你阿舅赔——”
话没说完,一道儿光划过去,随即“砰”的一声,酒盏已经落了地,尉灿抬头,额角一道血流下来。
尉灿看住周乐,眼睛里似有血光,或者是怒火。他站起来,一脚踢开食案。案上汤汤水水洒了一地:“阿舅要是怜惜她,不妨自个儿纳了她,也省得她成日里哭丧,打量我娶的不是个女人是尊菩萨——”
“住口!”尉景喝道,“有你这么和你阿舅说话的吗!”
“是啊他是我阿舅,架不住有人一口一句‘大将军’——”尉灿积郁已久,都顾不得脸面,只管冷笑,“人前是只管贤惠了,他回来,连饭食都比素日里可口,可没一样为我准备的……”
“当初是豆奴你求的我,”周乐气得不轻,他哪里能想到自己眼皮子底下,尉灿能生出这等心思,“若非我担保,娄家二老未见得就舍得把二娘给你。如今你这样混账——你自个儿到冀州去与阿昭说话。”
“阿——”娄晚君张张嘴,那个“舅”字怎么都吐不出来,有些事,像是只要不出口,就可以否认。她最终放弃了这个努力,只低声道,“……是我不好,我身子重,服侍不得郎君——”
“你也闭嘴!”周乐气恼道,他不知道娄晚君这样一个能干利索的女子,怎么就变得这样唯唯诺诺了,“尉灿,你也不用吃了,这就去收拾东西,即刻启程往冀州去。阿昭饶你,我就饶你!”
他这里连名带姓叫出来,众人都知道是动了真怒。他从军已久,习惯了发号施令,虽则在座有他的父亲、继母,就是尉周氏与尉景的身份,也是能够训斥他。但是当此之时,竟无人作声。
厅中静了半晌,竟还是娄晚君求情道:“……大将军莫要恼郎君,他不过是、他不过是……”她挣扎着想要跪下去。
她这时候怀孕已经近五个月,未免动作艰难。
周乐看着她,他与她相识这么久,哪里见过她这样狼狈。从前怎么清亮的少女,如今脸色蜡黄,身体笨重,而当初苦苦求她的那个人却半分也不怜惜,反而粗声粗气地道:“不须你假惺惺!”
周乐“铿”地拔出刀来。
尉周氏赶紧道:“豆奴你就少说一句!”又恳求周乐:“阿弟……豆奴年纪小,你做长辈的,可不能与他计较。”
尉灿梗着脖子道:“阿娘莫要求他——我认罚就是!”
周乐抓起刀,就听得有个声音讶然道:“大将军这是要舞刀助兴吗?”
周乐:……
众人:……
目光都往门口看去。
华阳公主一袭鹅黄,明亮如月光,正笑吟吟走进来:“我来晚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得大将军赏口饭?”她原是想给他一个惊喜,按住底下婢仆没让通报,谁知道进门就瞧见这货怒气腾腾正拔刀。
周乐干咳一声,还待要摆个架子,但是声音已经软了:“公主怎么来了?”
嘉语笑道:“路过。”
周乐:……
这时候已经走得很近了,他能清楚地看到她的口型,没出口的话:“……过来看你。”一时间的心花怒放。亦作不得声。她过来在他身畔坐下。像是到这时候方才看到席中站着的,跪着的。却笑道:“都是自家人,无须多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