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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语垂着眼帘道:“我要不放过她,王郎君一个字儿都不会吐。”她未尝不知道让贺兰袖回京,遗患无穷,谁知道她能闹出什么样的事来,但总比长安威胁小。长安离洛阳太近了。
    打仗打的财帛、人命。
    她和贺兰袖两世纠缠,她是死过一次,贺兰这辈子也被她折腾得生死几回,如果她果然为了陆俨断发出家,也算是情之所至,她便给她颐养天年的机会又如何。就算是为了宫姨娘。
    或者是为了昭熙。
    昭熙叹了口气道:“你去吧。”他心里寻思,瞧三娘这样子,还是有所顾忌。前头韩舒意没有杀,已经是很对她不住。要阿袖肯老老实实呆在长安,那是最好不过。如果要回洛阳,那也就是许她做个富家翁罢了。
    ……
    韩狸听到门响的声音,神经又绷紧了。
    他年近而立,面上稍有风霜之色。他眉目和周乐原有些像。这些日子他和王政一样,已经被反反复复盘问了好些天。从谢府进宫,他道是机会,谁知道境遇急转直下,连日的紧张和疲惫。
    这时候转头看走进来的女子,云鬓花颜,衣着华丽。是个美人儿。她是谁,她来做什么?两个念头转过去,他如今是落在他们手里,生死一句话,犯不着用美人计。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华阳公主?”他问。
    “我原该呼郎君一句表哥。”那美人笑吟吟地说。
    “不敢。”韩狸有这个自知之明。
    他甚至没敢多看她几眼。他这个表弟出息了,对他们一家却是灭顶之灾。阿舒很怨恨,他更多是无可奈何。乱世里不拼尽全力往上爬,便是任人宰割。他该早点认识到这一点,就不至于庇护不了家人。
    他到洛阳比谢冉和昭熙知道得要久。他为人机警,之前的事也打探到了一些,譬如当时关于周乐与阿舒的风言风语。他没想到阿舒当真就这么做了。这是在找死——她当天家是吃素的吗?天子没有杀她。这让他对天子的性格有了大致的猜测——或者是天子与周乐之间的矛盾所致。
    论理他该是周乐的人,然而际遇弄人。他起身,与嘉语作揖道:“我兄妹多有得罪,还望公主大人大量——”
    嘉语挑眉道:“令妹得罪我是真,韩郎君却哪里得罪过我?”
    韩狸道:“阿舒之所以会得罪公主,却是因为我的缘故,公主如果要怪罪,不妨一并怪罪我好了。”
    嘉语看了他片刻。他从前是周乐嫡系,如今却两不相干。不,以他们的关系,怎么都不可能不相干。他也好,韩舒意也罢,他们做的事,周乐都会不得不承受一部分后果——谁信他背后不是周乐?
    也就是去岁终,周乐单枪匹马过江把她带了回来,不然——
    因摇头道:“恐怕韩郎君当不起这个罪。”
    韩狸长眉一敛,正要说话,就瞧见这位美人儿拊掌三响。门开了,有人被带进来,那光影仿佛慢了下去,人的影像由虚转实,然后才清楚起来,他以为重逢是痛哭流涕或者喜极而泣,但是这时候,只能讶异地张张嘴:“阿舒?”
    韩舒意吃惊抬头,张皇地左顾右盼,她以为是在梦中,但是她终于看见了。她使劲眨了眨眼睛,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有个声音淡淡地说:“看在驸马的份上,在送你们上路之前,让你们见最后一面。”
    人退了出去,然后是闭合的门。
    “阿兄!”韩舒意这才哭出来。她被罚入宫中苦役已经大半年,日子极是不好过。
    她猜是有人想为华阳公主出气。她受不得这个苦,也寻过死,没死成。人很难有这个决心,如果成了倒还好,没成,那股子气下去了,便再提不起来。就想着或者是天意,或者好死不如赖活。她今儿被提出来,心里想的是不知道又要受什么样的折辱。她根本没有想过还能有与兄长重逢的一日。
    所以过了很久才想起来问:“……阿兄怎么会来这里?”话出口,脸色一变:“难道阿兄也……他们、她要对阿兄做什么?”她猛地往门扑过去,捶着门板大声叫道:“华阳公主、华阳公主你给我回来——”
    “阿舒!”韩狸拉住她,“阿舒不要这样!”
    “阿兄!”韩舒意放声大哭起来,韩狸只能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她。韩舒意哭得声嘶力竭:“阿兄你怎么会来洛阳……你怎么能来洛阳……”
    韩狸叹了口气,他觉得他这个妹子也是命运多舛。要当初母亲不嫌贫爱富,如今就不是这般光景了。如今薛郎已经没了。他们兄妹得罪了华阳公主,就算谢冉对他青眼有加,在洛阳也是出不得头。
    ——得罪了天子还能去大将军那里碰碰运气,得罪了大将军还能指望天子。得罪了华阳公主,就算保得住命,也是有时限的。
    他不得不抚慰妹妹道:“公主不过一时气话,她要杀我们,一早就杀了,不必等到这时候。”
    韩舒意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当真?”
    “当真。”
    韩舒意想了一会儿:“当初表哥把我送回来……我也以为必死无疑了。”
    “不会的。”韩狸道。这句话谢冉也问过他,他当时回答说:“我妹子鲁莽,也是一条命。死了没什么用处,亦不能弥补她的过错——活着却是条难得的罪证。”谁的罪证,他没有说,谢冉也没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