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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语闻言,只问了一句:“这事儿娄娘子知道吗?”
周乐:……
“娄娘子的意思都没问过,他来找你做甚?”嘉语整个人都被震惊了:周乐这位五叔的脑回路从来就没正常过。以娄氏的个性,难道他以为她的婚事,是娄家能说了算?
周乐干咳了几声:“我这不是在求教娘子吗,让谁去探这个口风合适?”
嘉语心里盘算了片刻,半夏不行,她这会儿还在冀州呢,据说是有了身孕,娄昭担心舟车劳顿,没让她回来;娄氏的生母是早没了,继母生分,又是长辈,她出面事情就没了回旋余地,也不合适……忽地灵机一动,笑道:“为什么不让二婶去呢?”
她从前一直呼崔七娘“七娘子”,后来跟周乐成了亲,只得改口。
周乐也觉得好。
嘉语又问:“那豆奴那里,郎君打算怎么和他说?”
周乐一脸牙疼:“娘子是他自己娶的,也是他自己弄丢的,我又不是他爹,还能管他一辈子——他要是不服,可以去找我五叔打一架。”
嘉语:……
嗯,如今洛阳城里打得过周昂的人,掰着指头能数出来——她这位郎君肯定不在其列,就更别说尉灿了。
仍提醒道:“豆奴是有点一根筋,你留心了,莫让他闯出祸来。”
周乐叹了口气:“那就索性放他出去,有机会立点战功也好,我身边有桃枝就够了。”又亲了亲怀中小儿:“以后可不能学你表哥……学也不打紧,阿爷管你一辈子。”小儿呀呀应声,竟像是在附和父亲一般。
嘉语:……
……
周乾听说弟弟想娶娄氏娘子,不由吃了一惊,不是太满意。
他觉得以周家如今的声势,弟弟该求个五姓女回来。周乐不好多劝。周昂在他二哥面前一向服服帖帖,这会儿却说道:“家里已经有二嫂,再娶个回来,二哥就不怕一山不容二虎?”周乐听了大笑。
周乾也忍不住笑了:“把你嫂子比作老虎,仔细她捶你!”从前崔七娘是一心盼着他能抱上她娘家那条大腿,他也委曲求全过;后来周乐进冀州,给了他别的选择。崔七娘拦不住,就只能从善如流。
如今他名列三公,自非昔日可比,但是两人感情反而不如从前,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梗在其中。进京之后他纳了两个妾,说不上宠。七娘没与他闹,却舍了一个贴身婢子给他。不知怎的,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大概人总是这样,想得到点什么,就会失去点什么。
他自小胸怀大志,求娶崔氏,不是没有算计过——虽然并非没有真心。他这个弟弟小他近十岁,打小跟着他像条尾巴,走的却是与他截然不同的路子。他生性里有那么一点天真烂漫,别人也羡慕不来。
就拿娶妻来说,换一个人,怎么都不会想到娶娄氏。娄氏曾经是尉灿的妻子,尉灿什么人,尉家是他周家姻亲,尉灿是他们晚辈,还晚两辈——他好意思吗?就更不说娄氏年长于他,又生育过,也不是什么绝色美人了。
也亏得周乐纵着他。
周乾瞪了周乐一眼。然而自个儿仔细想想,竟也是不能拒绝。他弟弟难得看上一个人,也是难得求他。想必是真心喜欢——便纵然像他与七娘那样,如今淡了,但是当初——至少当初是欢喜过。
周乾这里点了头,崔七娘自然不会反对。周乾还有顾虑,这对她却是件好事。娄氏她从前见过,不难相处。她身份原就远不如她,再加之二嫁,自然不能在她这个长嫂面前托大。周家这个家,还该是她来当。再加之如今娄、段两家势头见好,这门姻亲是百利而无一害。
阿曦之后,她又生了两胎,一男一女,如今膝下诸儿环绕,夫婿仕途得意,她再没什么不顺心。至于纳妾——两个鹌鹑似的的东西,也值得记挂?她可没那么多闲工夫。
果然挑了时间去宝光寺,与娄氏说了。谁想娄氏只是摇头:“武城县侯错爱,二娘不敢当。”
崔七娘问:“二娘可是嫌了我家小叔模样儿不俊俏?”
娄晚君简洁地道:“夫人过谦了,武城县侯虽然不俊俏,也自有男儿气概。”
“那又为什么?”
“娄二无心再嫁。”
……
崔七娘碰了一鼻子灰回来,周昂一声不吭出了门。他脚力健,太阳还没有下去就到了宝光寺。周太后这里是他常来,侍婢自然不十分拦他,直闯了进去。娄晚君正在陪周太后用饭,看见他进来,眼神明显一慌。
周太后责备道:“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连通禀都来不及——绿夭,给武城县侯设座。”
“我不坐!”周昂大声道,“我就过来问娄娘子几句话。”
周太后“咦”了一声,再料不到这个,一时竟抿嘴笑道:“二娘,你要听他说吗?”她年届不惑,这一笑之间,竟隐隐昔日风情,纵娄氏满腹心事,也不由心里一动,想道:怪不得都说她从前是个美人。
口中只管答道:“我与武城县侯,却没什么可说的。”
周昂道:“那是谁与我嫂子说,我虽然长得不俊俏,也自有男儿气概?”
周太后大笑,推了娄晚君一把:“去,出去与他说个清楚!”
娄晚君:……
周太后发了话,她不得不跟他出来。这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天边出了月牙儿,风沉沉的,握一手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