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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唯一的毛病就是爱听好话,不懂得约束下属,也有些偷懒不爱亲自管事。所以在造桥铺路的过程中,被人亏空了银子。例如花了上百万税银,却只办了五十万钱的事,弄得百姓商户怨声载道。
狄仁柏上任后,不过是循了文县令制定的旧规矩,他与文县令的区别是事事亲力亲为,所有税款要求账目清晰,必须将所有税款用到了实处,既为百姓造福,又降低了商户、农户的赋税。
文县令的转变,是在狄仁柏来了万泉县两年之后。他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勤勤恳恳的干了七八年也没什么起色,不如狄仁柏一个后起之秀只花了两年的功夫便将一切处理得井井有条。他对狄仁柏十分敬佩,但是在敬佩之余,又觉得自己实在是个废物。
所有的罪孽,都是因为他的自怨自艾。正巧此时,与他同病相怜的曹凭走近他的生活,给他递上美酒和美人,给他灌输了贱民蝼蚁的观念,让他觉得自己如天生的神一般,而那些百姓不过是地上的蝼蚁。
正是这样的观念,摧毁了原本亲政爱民的那个文县令,他心里贪婪懒惰的一面被曹凭慢慢引诱出来,慢慢变得越来越堕落。他在家中日日要被夫人管教,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可是一出家门他就成了掌控人生死的神,这样的快乐,他如何能拒绝?
其实也不是没有过后悔,不是没有想过要收手。可是收手了又怎样,还是像从前一样像个废物似的生活吗?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改变自己。那就不用努力了吧,人生如此短暂,世间多他一个废物又何妨?
“年前,许司马曾向我透了消息,说圣人决意调你入长安,担任长安县县丞一职,由我接任万泉县县令。”狄仁柏也为他感到可惜,顿了顿,才继续道:“长安县的县丞,虽只是正七品,算是平调入京。但凭着您在长安城的人脉,只要耐心等个一年半载,不是没有升迁的可能。”
文县令呆滞了半晌,忽然间情绪崩溃,嚎啕大哭,他指着狄仁柏,哭道:“你还不如直接杀了我?你告诉我这些事有什么用?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来不及了。”
狄仁柏想要朝他走近两步,却被胡七七拉住,狄仁柏拍拍她的手,说:“不碍事!”
他走到文县令面前,恭敬的行了一礼,道:“我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其实是想告诉你,你前些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圣人注意到了你,她亲口说‘文泰那个人啊,我记得他,他是个很勤奋的人。把他调回来吧,他既然善于造桥修路,那便在工部给他寻个合适的职位。’”
“圣人当真这么说了?”文县令混浊的眼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他心中的希望被狄仁柏重新点燃。
狄仁柏点点头:“圣人还说,你是匠造方面的人材,县令一职着实埋没了你。郑愔大人将你设计案几和胡椅呈递给了圣人,圣人看了之后极为赞赏。可朝中大儒颇为反对,认为这种胡椅会使人忘记克制,贪图享乐,更与礼法相违。圣人迫于朝堂谏言,无法将你新造的案几和胡椅推广,只令工匠造了几件放置在洛阳行宫。”
“这些个老学究,他们懂什么?旧的礼法不合用,就该废除,日日守着旧的东西,怎么能推陈出新?”文县令回过神来,长叹了一口气,“说什么都晚了,我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再无回头路。”
文县令看看狄仁柏,又看着自己的女儿,似哭似笑:“听见了吗?你父亲也不全是个废物。回去告诉你母亲,圣人亲口夸赞了我,告诉她圣人喜欢我新造的胡椅和案几,这些年我没有不务正业。”
“不,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都是王熹微害了你!”文娘子恨得牙痒痒的,想要将王熹微千刀万剐,可她一转身,发现王熹微不见了。
原来在狄仁柏与文县令说话的时候,曹凭见情势不对,便偷偷退了下去。而大家都在认真听狄仁柏说话,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
狄仁柏对下属吩咐:“这是座老宅子,一定还有别的出口,你们去把他追回来!”
文县令残害少女,曹凭顶替身份参加科考、贪污税银、陷害他人,两人一起合谋杀害狄仁柏。再加上文县令的罪名是由他的女儿亲自举报的,曹凭造密道留下这么明显的罪证,还有狄仁柏令人在他家里搜出了杀死酿酒胡那天穿的血衣裳,以及胡七七令四狗子的人去搜寻认识曹凭的旧邻作证,还有被许司马擒拿的穀禾帮劫匪,在这些人证物证,铁证如山面前,他们也没什么可辩解的了。
而且文县令也没有想要替自己辩解的意思,他从狄仁柏带着人进来开始便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了,他现在只是后悔为什么不能再坚持辛苦几年,如果时光能回头,他一定不会听从曹凭的蛊惑。他还可以堂堂正正的干一番事业,在夫人和妻兄面前抬起胸膛做人,让女儿以父亲为荣。但是,从来都没有后悔药可以吃。
之后的事情,便交给刘功曹处理了。因为狄仁柏和刘功曹都是文县令的下级,他们没有权利对文县令做出判决,只能将他暂时关入府衙大牢,然后联合许司马一起上书给绛州刺史,请他作出判决。
文娘子是个彻彻底底的明白人,她没有太多时间悲春伤秋,只能火速赶回家收拾行李,带着母亲去投奔舅父。若舅父肯施以援手,她的父亲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父亲没有救了,只能让母亲与他和离,以免被他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