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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夏病 (六)

      台风虽然停了,但是余风还在,慢慢升起来的朝阳反射着街道上一片片浑浊的小水塘,发着刺眼的光。
    小暑迎风走着,心中仍是在回想着少棠问他的话,却是想来想去都没有结果,脚下的步子时而迅速时而犹疑,一不留神就踩进了好几个水塘里,污水渗进了鞋子里,随着走动发着咯吱咯吱的声音,很不舒服。
    这样子,还是回到了顾家,按理是应当先去见烟云,把自己昨晚上没有回来的事情与她解释一通的,然而不过只是隔了一天一夜,这时候却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一些怕见到她。
    小暑先回到了自己屋中。
    小李上工去了,屋子里一个人也没有,小暑便从屋前的井里打了半桶井水,脱了鞋,慢慢的洗起自己的脚来。
    快要洗完时,忽然身后有人“喂”了一声,小暑诧异地回了头去,却是小李。
    小李挠着头,也是满脸的惊诧神情,“你怎么一夜没回来,现在又回来了。四姨太四处的找你呢,”说着,却又指着他发红的脸叫出了声来,“啊呀,你发烧了吗?”
    小暑低头说了声,“知道了。”却是连裤腿都来不及放下来就跑掉了。
    气喘吁吁地到烟云的房前,敲了门,隔了好一会儿,却有一个与他年纪相仿的男孩子过来开了门,他衣衫破旧,面带菜色,显然是刚从乡下出来,一双眼睛倒是溜圆乌黑。
    只听坐在屋里的烟云问了声,“小蔡,是谁啊?”
    那小蔡便依样画葫芦地问小暑,“四姨太问你是谁?”
    小暑只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一样,什么也说不出口,于是便像一具雕像一样地站着。
    小蔡便又回烟云道,“他不说。”
    烟云从沙发上起来,亲自到了门前,看到了站在门前的小暑,她的眼睛好像哭过一样红彤彤的,神情却是冷淡极了,她道,“哦,你竟回来了。”
    小暑不答,眼睛看着小蔡,又回过来看着烟云,一只手紧紧地抓住了门框。
    烟云也不作声地看着他,却是把他的每一个反应都看在了眼里,笑了笑,抱起手来淡淡地道,“喏,这是小蔡,比你小一岁。我以为你不回来了,就又去找了他来。不过不要紧,厨房那边现在还缺人,你过去,一天三顿,饭总是不愁吃的。或者你要是不高兴,回大街上去也可以。”
    小蔡闻言也惊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般地张大了嘴,那满脸的喜色却掩都掩不住。
    小暑仍是反应不及般的站着不动。
    烟云皱了一皱眉,语气也变得严厉起来,“你现在就可以过去了。我都跟那边说好了。怎么,你还不动,聋了吗?”
    小暑抓着门框的手慢慢地朝下滑着,到了某一个位置,又停了下来,咬着嘴唇,眼睛仍是死死地盯着那个小蔡看。
    小蔡被他盯得心里发毛,便躲到了门里面去。
    烟云看着他红了的眼睛,脸上浮现起一丝笑意,却是不耐烦地将他的手硬从门框上扯掉,厌恶地说了声,“好了。别像个门神一样杵在我门口。”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小暑在她的房门边上坐了下来,将头埋到了膝盖里去,便只是这么坐着。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门终于又再度的开了,烟云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看,像个什么样子。我虐待你了?还是没有给你饭吃?”
    小暑本来虽然埋着头,却一直没有哭,听到她问了这两声,却不知道为什么,眼泪却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样止都止不住,边哭着,还边咬着自己的手背压抑着,因此,便发出了一种近似于哽咽的声音。
    烟云静静地看着他,手伸到了男孩瘦小的背脊上去,像是安抚小狗一样地摸了两下,有些哭笑不得地道,“好了,好了。”
    说着,她便伸手去拉扯他,他仍是不动,烟云便也蹲了下去,硬生生地将他的头掰了起来,小暑立即止住了哭,却仍是一下下地打着噎,心里面知道丢脸,发着犟,又要把头垂下去时,烟云却忽然笑了一笑,贴近了他的脸,柔软的嘴唇在他的左脸上轻轻地碰了一下。
    小暑一下子惊住了,却是连打着的噎都止住了。
    烟云看着他笑道,“你起来,把脸侧过来,还有一边没有亲呢。”
    小暑心跳如鼓,却也没有细想,鬼使神差的,便是真的站了起来,将自己的右脸侧了过去。
    烟云一下子笑得前仰后合,几乎直不起腰来。
    小暑知道受了愚弄,两边脸都滚热地烧了起来,将要跑掉时,烟云却蓦地止住了笑,拉扯住了他的袖子,那尖尖的手指甲隔着一层布掐着他的手臂,口中有些恨恨地道,“你敢给我跑掉。”
    这样嚷着,揪着他,她的鼻头竟也有些红了起来,有点像是要哭了的样子。
    小暑怔怔地看她,有些懵了,忽然道,“小蔡……”
    烟云冷笑道,“小什么蔡。你真想去厨房做事吗?”
    小暑咬着嘴唇,闷闷地道,“你骗我。”
    烟云一双乌黑的杏眼紧盯着他,余怒未消地道,“哦?许你不回来?不许我骗你?”
    小暑一怔,分明有台风,暴雨等等一大堆真实的理由与解释可以说,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却是连一句都说不出来,梗了大半天,最后只是不服气地憋出来两个字,“错了。”
    烟云笑吟吟地道,“就错了?还有呢?”
    小暑又低声道,“再不走了。”语罢,才退烧了的脸又再度的烧了起来。
    烟云点点头,伸出手将他的脸颊扳了过来,小暑以为又是要亲自己,谁知道她却是嫌弃地道,“啧。哭成这样子,难看死了,洗洗干净去,不然我真把你赶到厨房去。”
    直到最后,烟云都没有问起小暑藏在床底下的那个纸盒子的事情,也没有问起在台风之夜里他去什么地方度了一夜,大约是不怎么感兴趣,小暑便也顺势什么都不说,在这桩事情上,两人倒像是形成了某种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