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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人抬手又要掌掴,阿魏上前拦住他。女人却一把将阿魏推开,“一边儿去。”
    男人冷笑,又大笑两声,“你真是护你这个儿子,我今天就要问清楚,送钱的人到底是谁!”
    女人依然冷声说:“你想要钱最好不要问,知道了你连命都没有。”
    “这么大的本事?好啊,我倒要看看是谁?”男人在牌馆吃尽苦头,疯了似地发泄情绪。他开始砸室内的陈设,原就破烂的东西一摔即碎,再也拼凑不起。
    阿魏缓缓地说:“你们在说什么?”
    男人一听,吼道:“你他妈是个野种!是野种!老子再也不忍了,养了十几年才发现是帮别人养儿子!”
    阿魏觉得自己被什么击中了,昏昏沉沉的,但又清晰无比。
    大约三年前,父亲租赁来跑车的黄包车被别人偷了,他为了还车行的钱,上从不去的牌馆赌钱,最后输光家底。阿魏没有办法,只好向班长要堂口的差事做,挣些微薄的钱。过了半个月,牌馆的人来要债,母亲竟拿出了一大笔钱。自此之后,父亲不再是那个勤勤恳恳跑车的车夫,成了酒鬼、赌鬼,总是打骂他。而母亲总有办法把父亲输的钱还上。
    阿魏有过猜测,觉得父母有了秘密,关于他的。
    疯了,真是疯了。
    裴辛夷听懂了男人的最后一句话,噎得心慌。
    这里所有人都是疯子。
    男人揪着女人的头发骂骂咧咧出去,似乎拿到钱,很快就离开了。
    女人再次来到房间门口,点燃烟,甩灭火柴,说:“儿子,衣柜里的人是谁?”
    阿魏还陷在一种不真实之感里,闻声抬眸,支支吾吾地说:“我……朋友。”
    “怎么让朋友待在那么闷的地方?”女人两步走来,打开衣柜门。她上下打量裴辛夷一番,“不出来?”
    裴辛夷走出衣柜,细声细气地说了声“阿姨好”。
    女人笑了笑,“我们儿子也长大了。”
    阿魏本能地把少女护在身侧,说:“刚才你们说的,能不能再说清楚一点?”
    女人却是注意到他的举动,感叹道:“女人比妈还重要,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儿子?”
    阿魏皱了皱眉,问:“是谁?”
    女人没有理会,对裴辛夷说:“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我问你是送钱的人是谁!”
    裴辛夷肩膀轻微抖了一下,竟莫名红了眼眶。
    阿魏急忙说:“Sorry啊。”
    女人眯了眯眼,又一次打量她,“广东佬?”
    裴辛夷摇头,又点头。
    阿魏说:“你不要管,告诉我那个人是谁。”
    “能保你一辈子吃喝不愁的人。”女人颇有些漠然,“不用急,等你十八岁,会有人来接你回去。”
    “……明年?”
    “安心等着吧,你甚至可以不用去码头了,所有都是掩人耳目的戏码。”
    “是……很重要的人?”
    “很重要。”女人笑了一下,又说,“你们好好玩。”然后走了出去。
    “阿魏。”裴辛夷说。
    “我冇事。”阿魏觉得至少要在她面前像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镇定地说,“你留在这里,我去打听船票的事。”
    “我其实不是……”裴辛夷收住了话头,转而说,“我逃出来,偷了很多钱,老爷可能报警了,会有很多人找我。”
    阿魏瞥了她身上的包,说:“我猜到了,不然你冇钱让他们来找我。”
    “我不能在河内上船,只有先去别的地方。如果……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分,如果你打听到别的地方最近有出海的船,可不可以送我去?”裴辛夷急切地说,“我可以给你钱!等我上船的时候,我可以把所有东西都给你!”
    “我不要你的钱!”阿魏深蹙起眉,“你已经麻烦我了,给我添麻烦了!”
    “对唔住、对唔住……”裴辛夷不停道歉,眼泪簌簌而落。
    阿魏放低了声,说:“我先去打听。”
    接下来的几天,裴辛夷几乎一直藏在衣柜里,阿魏每天早出晚归,每当他回来,她都要问外面有没有人在找她。阿魏总是说没有,如果有人找来这里,他一定会知道。
    他说:“陆英,我最讨厌说谎的人,所有人都骗人,但我不会骗你。”
    他还说:“陆英,我会保护你,不用怕。”
    裴辛夷决定了,她不要做裴辛夷,她要做陆英。
    从此世上只有陆英。
    逃离宅邸第八天,阿魏带回好消息——下月初西贡有船出海去香港。班长拿钱办事,联系到在大叻可以接应他们的人。
    陆英已想好,搭船到了香港,立马去疗养院找阿姊,然后与阿姊一起飞往法国里昂。
    “车安排好了,今晚就出发。”阿魏说。
    陆英急忙收拾好行李——其实算不上行李,只是一个装了很多钱和值钱物品的包,还有阿魏为她找来的可以藏在靴子里的一把短刀。
    “走吧。”
    “我有东西要给你。”阿魏从兜里掏出一颗巧克力,“路上不知能不能买到……”
    陆英握住阿魏的手,握住巧克力,仿佛握住未来。
    裴辛夷喝了一大口茶,冲散可可味道。她起身说:“良叔、华哥、五哥,你们慢慢聊,我想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