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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真有这么好运吗?”
    金牙男有些许犹豫,小心翼翼地翻开自己的牌——一张方块九。
    四张明牌是方块九、梅花十、红桃J、红桃K,与他的底牌黑桃Q恰好组成顺子。
    假如女人的底牌真的是K,无论从花色还是顺子来说,他的牌组都更小。
    荷官请“六号小姐”下注。
    周珏看了金牙男一眼,见他神色警惕,反而更生戏弄之意。她说:“我的老师说玩牌有‘四宜’,宜忍宜等宜狠,好运来的时候下注一定要狠。看来这次幸运依旧眷顾我。”[13]
    周珏笑了笑,一把将全部筹码推了出去,“All in.”(全跟)
    金牙男惊讶地张了张嘴,完全忘了控制表情。
    这时,一位侍者费力挤进人们的包围来到周珏身旁,说:“六号小姐,有你的电话。”
    周珏点头表示知道了,摆手让侍者离开。侍者急急忙忙地说:“好像有很重要的事……”
    “Holly——”周瑛忍下粗话,蹙眉让他离远一些。她呼了浅浅一口气,让视线回到赌桌上。
    金牙男的情绪似乎缓和了些,说:“你……”
    周珏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笑说:“都到这里了,难道要放弃?”
    “我……”金牙男又陷入了怀疑之中。
    周珏不再笑了,一瞬不瞬地看着金牙男,使他无法与她对视。
    片刻之后,金牙男挣扎着选择了弃牌。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呼声,甚至有人喊:“Bravo!”
    “多谢多谢,我必须要走了,有缘再会。”
    周珏双手合十,说话英文白话夹杂。她拎起外套就往外走,完全不顾有人要求她亮底牌。至于筹码,无需担心,侍者会替她送到兑换处。
    只是这一局就赢了三十七万美金。
    这是拉斯维加斯。
    围观者里有大胆的,伸手拨开扣在留在桌上的底牌。
    竟然是一张方块六!
    原来女人手握的一幅什么都不是的烂牌。金牙男万分懊悔地捂住了上半张脸。
    六号小姐,第六局,方块六。“六六六”,一串不吉的数字,象征恶魔撒旦。
    人们哗然。
    赌局即是如此,只要识得人心,手握烂牌亦能逆风翻盘。
    *
    明亮的吧台一隅,周珏用肩膀夹着座机听筒,双手举着手提电话上下左右地翻看。
    电话接通了,那边直接袭来一阵埋怨。周珏连“欸”好几声,说:“电话坏了……不是吧,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个样子?……我发誓我真的冇赌。……你帮六姑看住人,我不是帮六姑看住人咩?”
    她把手提电话扔在吧台上,蹙眉说:“哨牙佺,到底出了乜事?”
    “乜嘢?”她忽然提高了音量,察觉到前台小姐的目光,握着听筒说,“搞不定?哇,搞不定莫搞咯,等六姑回去骂死你啊!”
    “……明晚回香港,这么快?……冇啊,我怎么可能想偷偷玩。”周珏讪笑一声。
    电话那边的人又愁又急,恳求道:“好彩妹,大佬让我打给你的,必须要在六姑回来之前搞定。”
    “得,让阿崇把‘得得地’送到机场。”
    周珏把听筒还给前台小姐,从及手肘的链条包里拿出一副红框茶渣色镜片的墨镜戴上,甩头把卷发丢到背后,大步往电梯间的方向走去。
    有不少人在等候电梯,周珏不客气地拨开、推开他们来到电梯门前。
    电梯门打开,里面的人正走出来时,周珏就急忙挤进去。一位太太的肩膀被撞了一下,回头瞪了一眼,不屑的目光在看见裙摆的位置时充满了更深的意味。
    电梯门合上了,刚挤出人群的女孩轻快地小跑两部追上前面的太太,说:“妈咪,我觉得刚才撞你的人好眼熟呀。”
    太太睇了她一眼,不在意地说:“是咩?”
    女孩抬眸想了想,点着食指说:“也可能我看错了,在这边呆久了,看到东方面孔都觉得好亲切。”
    “你呀。”太太正要指责,抬眸看见一位青年,暗暗推了推女孩的腰。
    女孩羞怯地抿了抿唇,走上去说:“Eugene,唔好意思,让你久等,这是我妈咪……”
    *
    二十四小时后,香港。
    一辆红色的保时捷911 Turbo驶出启德国际机场,往尖沙咀的方向驶去。[14]
    “得得地,好久不见有没有想我啊……哎,你的引擎轰鸣还是这么好听。”周珏一手搭在车窗上,一手抚摸着方向盘。(得得地:还可以)
    与“得得地”浓情蜜意一番,周珏看向副驾驶座上始终沉默的人,“哥,张生的儿子已经来了,点解你会搞不定?”
    “好彩妹,你不知道,我从来没见过这么难搞的小孩,张口‘资本主义’闭口‘糟粕’,给叶子不飞给‘紫水’不吸……”后排的佺仔探出头来,整个人瘦瘦小小,一口龅牙分外惹人注意。
    (紫水:九十年代,从美国开始流行至今的一种低成本毒品,在青少年之间很受欢迎,看似无害但容易上瘾、危险致命。)
    周珏诧异地挑眉,“他们不是来夜蒲的咩?”
    “……他们说要‘健康夜蒲’,白天出海钓鱼,晚上找一间爵士乐酒吧,安安静静聊天。”
    周珏似乎有些无法理解,瞥了佺仔一眼,说:“聊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