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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何云秋两手一拍,懊恼地说,“差点忘了,你哥昨晚还打电话提醒我要去看安琪。都怪你,一整天跟我嘻嘻哈哈……”
“哇,怎么可以怪我?”
何云秋不再回应裴安菀的玩闹,匆忙去卧室打电话,吩咐司机去酒店接裴繁缕。
裴安胥提醒了母亲,但也只是告知裴繁缕这么个人回来了,以及住在哪里。几乎是随口一提。
从越南回来,裴安胥让裴繁缕就住在家里——二太名下的浅水湾半山别墅。他这些天要忙公事,住在离怀安船务执行部办公室近的铜锣湾的公寓。
裴繁缕拒绝了,在山下的度假酒店住了下来。她不想在不安中度过,不想在母亲回来时看见那惊讶或冷淡的表情,令自己产生闯入了他人宅邸的感觉。
没有不安,但更寂寞,这么些天竟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以至于没人想到通知她去吃家宴。
*
当下,山顶别墅。何云秋与裴安霓姗姗来迟,衣衫时髦,首饰耀眼,空气都一下子变珠光宝气了。
裴安霓小跑过去,弯下腰给裴怀荣献上贴面礼,欣喜得像是数年不见。其实这一幕每个假期都会上演。
再是裴安胥,裴安霓去挽他手臂,又是撒娇又是打趣,亲密如一分钟都没分开过的兄妹。
离得近,裴安霓先与分坐在沙发两侧的龙凤胎问好,最后转身朝裴辛夷点头,“六姊,好久不见……。我很挂念你。”嘴角抿笑,似乎是想要亲近却又不敢冒险。
裴安霓这一切的举动没有分毫伪装。
怎么会有这么天真烂漫的女孩?裴辛夷无数次感到惊奇。这种天真对她来说足以用惊奇来形容,她是早慧的孩子,仅有的少女的天真也在十六岁就被抹得一干二净。
等众人寒暄一番,曾念说:“人都到齐,差不多可以吃饭了。”
“到齐?”何云秋站在沙发后,手搭上椅背,像是搭在裴怀荣的肩上。她抬着下巴说,“贵人多忘事,安琪还没到。”
不知道的还以为何云秋至少有那么点儿关心这位女儿,实际上只是不服气曾念那句俨然女主人意味的话。
曾念以笑回应,“看我,怎么把老四忘记了。天天被两个祖宗缠着,晕头转向,什么事都记不住。”又奇怪道,“诶,吉妹,怎么四姊不跟你们一起过来?”
裴安霓忽然被点名,抬头看了看母亲,又看曾念,有些难为情地说:“安琪住酒店,我们刚回来,还没来得及与她打照面。不过她在来的路上了,妈咪派了司机去接。”
“安琪?”一直在安静阅读的裴安菀出声问。
裴辛夷朝她看去,眯了眯眼睛以示警告。
裴安菀视若无睹,佯装不解地说:“四姊还有别名?”
分明是天真语调,却令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安琪这个名字不是最重要的,排行才重要。何云秋向来不以三房小孩合在一起数下来的排行作称呼。尤其是大太过世之后,她更不愿承认自己是二太,不愿承认妾室身份,于是先就从称呼改起。
但裴怀荣对于这些小事是不上心的,觉得女人实在麻烦,心思多,爱计较。他没好气地说:“喊顺了口,改什么改?”
何云秋不好再提,只能由自己领导“革新”。遗憾的是,除了最乖巧的安霓,无人迎合。
裴繁缕排第四,裴安霓排第七。自古以来,洪门视“七”为不吉,逢七叫吉。因为二加五等于七。“二五仔”指内奸、叛徒。裴怀荣混过堂口,遵照祖宗规矩鲜少说“七”,因而“七妹”成了“吉妹”。
七就是吉,吉还是排行。小孩们这么互相称呼也罢,曾念这么喊对于何云秋来说是明目张胆的挑衅。
何云秋瞥了搭腔的裴安菀一眼,心道什么样的贱人生出什么样的贱种。曾念不过是深水埗唐楼出来的女人,念了护工夜校,机缘巧合被裴太看上,几年后一跃飞上枝头。骨子里还是穷相,拼命让女儿学裴辛夷,走哪里都拿一本英文名著,以为装样子就可以把弹珠变珍珠。
一秒半,在心里骂了一通,何云秋压下情绪。不能失了一家人的和气,至少在老爷子面前不能。
“裴繁缕以前叫安琪喔,只有辛夷特别,不用‘安’字辈。”何云秋对裴安菀说。
裴安霓听到辛夷的名字,开朗地说:“说起来,我们家的字辈是什么?”
“启怀安正。”裴辛夷说。
裴安霓欣然道:“那我们的下一辈就是‘正’咯。”
“你关心这个做乜?”裴安胥笑着,用肩头顶她的肩头,“有想法了?”
“我。”裴安霓耳朵一下子就红了,别过脸去嘟嚷,“我以后就算有了BB也不会姓裴,你的BB才会叫裴正点点点。”
“谁说不可以姓裴,说不定你未来老公是入赘。”
何云秋笑话裴安胥没个哥哥的样子,嗔道:“有你这么奚落安霓的?我们阿妹要嫁就嫁最有出息的靓仔啦。”
裴安胥耸了耸肩,说:“什么最有出息,恐怕得家底最厚实的靓仔啦。”
裴辛夷难得发笑,接着就听见佣人说:“老爷,四小姐到了。”
裴繁缕头发剪短,烫成小卷,从鞋到包全换了时兴的款式,打扮得摩登又不失格调。在众人看来,却是用力融入前卫都市的证明,有些酸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