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璃已快支撑不住，声音里甚至都有了哀求，“不听动手……”她意识到不听在犹豫什么，“我不会有事的。”
    不听不会相信她说的话。
    夜幽冥死了，阿璃也会死。
    他知道的。
    可这件事阿璃也知道。
    “不听！”
    不听回神，看着眼里毫无畏惧的姑娘，终于提剑飞上前去，只是将剑举起来，已用尽他的气力。
    夜幽冥嘶声，“她也会死的！”
    不听看着阿璃，似乎是此生的最后一眼。
    他一剑斩下，黑莲几乎遭受了开天辟地的威力，瞬间被劈做两半。
    夜幽冥凄厉地哀嚎，与那黑莲一齐化作黑雾。
    阿璃只觉身体像被掏空了，刹那空空荡荡，那一剑劈死了夜幽冥，仿佛也将她劈没了。
    阿璃颤颤低头，她的身体已经虚无。
    仿若一阵烟雾。
    随时要散去。
    她怔了怔，看向不听，展颜，“我会回来的，你记得等我，好不好……”
    手中冰冷的宝剑掉落在地，不听冲上前去用尽气力抱住那转瞬即逝的少女身影，声音哽咽，“你不会回来的，我知道。阿璃，你在骗我。”
    我知道。
    我都知道。
    “不听……”阿璃低声唤他的名字，是不舍，是不忍。可身体更轻了，轻如棉絮，如烟。
    就在他的怀中，与那夜幽冥一样，化作了烟雾。
    消失在了魔域之中。
    不听再也抱不住阿璃，甚至连她的一丝气息也留不住。
    这天地间，再也没有阿璃的踪迹了。
    他愣神看着，久久寂然。
    阿璃死了。
    几乎是在夜幽冥的气息消失的那刹那，魔域立刻剧烈震动，天崩地裂。
    还想顽抗的魔族顿时溃不成军，逃往更深、更深的地下。
    白无名已经感知不到魔君的踪迹，连阿璃的气息……也彻底消失了。
    他抬头看向那被黑气笼罩的少年，他的怀里，什么都没有。
    阿璃死了。
    身边不断有同族掠过，仓促逃走。
    他看着一片疮痍的魔域，往日虽然也同样无日无月，但气氛平和，也是快乐无忧。
    如今全都毁了。
    为什么要去九州？
    去那不属于魔族的地方？
    白无名忽然发现自己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了。
    大概是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魔君想，他便照做。
    可魔君死了，他们又该去往何处？
    想着，白无名目染悲切。
    他叹息一声，又往阿璃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
    一眼万年。
    他转身飞入逃离的魔族中，与它们一齐往更深的深渊逃去。那里，真的无日无月，永世黑暗。
    叶华阴飞到不听身边，想要安慰这少年。
    不听缓缓站了起来，将阿璃的剑也收入怀中，远比她想象中要坚强。
    只是少年的眼中有泪。
    强忍不流。
    他缓声说道，“阿璃会回来的。”
    叶华阴微怔，轻轻点头，“会的。”
    ——不会了。
    阿璃的魂气已经彻底消失在了九州之中。
    第一百零七章 尾声
    寒冬刚过, 春雨停歇。
    孔雀谷一派生机, 大宅里的花略有些单调, 诸葛明月正带着团团在院子里栽种花草。
    她的面色红润，眼里含着无限的柔情，那是母亲看孩子的眼神。
    再没有当年的悲情。
    “这儿我要种辛夷花，还有这儿我要种棵柏树。那儿就种牡丹吧, 娘你最喜欢牡丹了。”
    团团拿着小铲挖着坑，把种子仔细地填进土坑里。
    春风习习, 昨日刚下过小雨，今日放晴，晨曦映得孔雀谷一片明净。
    诸葛明月说道, “还要种些其他的花草么？”
    “没了。”
    诸葛明月好奇问道，“那那个大坑是做什么的？”
    一排花种土坑的最后面, 还有一个大坑，足以放下两个拳头。
    做母亲的猜不着儿子的心思。
    “种水晶球。”团团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一个水晶球, 上头还磕坏了一处。他把球慎重地放入土坑中，这是他送给阿姐的东西。
    “你种水晶球做什么？”诸葛明月忍不住笑笑, “它又不是种子。”
    团团没有停下来, 认认真真地用土将它掩好，“等开春了, 阿姐可能就长出来了。”
    诸葛明月微微愣神，眼眶瞬间就湿润了。
    她轻轻抚了抚他的小脑袋，“会的……”
    团团知道不会。
    连猫先生都说姐姐死了，那就真的不会再回家了吧。
    但他还是将水晶球埋得很好, 还不忘浇上水。
    以后他还要给它施肥，晒晒太阳。
    阿姐会回来的。
    诸葛明月低声，“种好了花就去叫你不听哥哥吃早饭吧。”
    “不听哥哥出门了，他说去办点事。”
    团团见母亲的眼里掠过一丝担忧，温声安慰，“娘不要担心，不听哥哥比我们想象中要坚强。阿姐不在了，他这五年也没有闲下来，封了魔域大门，驻守在外，那里连一点魔气都透不出来。”
    诸葛明月“嗯”了一声，“如果不是不听去日夜镇守，九州各大门派也不能安心重建。”
    团团笑道，“如今大家都默认了他是我们孔雀谷的女婿呢。”
    诸葛明月不知心中该喜还是该悲，喜的是世上有人这样爱着阿璃，悲的是再喜欢又如何，阿璃已经不在了。
    五年过去了，九州大地已经恢复平静，魔族也没有了再作乱的机会。
    可她的女儿却回不来了。
    诸葛明月轻轻叹气，心疼她的女儿，也心疼她女儿喜欢的少年。
    不听是去问月门了。
    回去的路上还碰见了沈老庄主，他的速度太快，要不是自己停下来问好，沈老庄主也察觉不了他的踪迹。
    沈老庄主问道，“是要回沧澜阁还是回问月门？”
    不听说道，“回问月门，先生找我。”
    上次一见还是几年前，沈老庄主对他的印象依旧停留在那冲动的少年上。
    五年前仙魔大战结束后，就听闻他住在了魔域大门口，极少离开，只要有魔族的人敢出来，就将它们打得魂飞魄散。
    久了，连个敢探头瞧看的魔都没了。
    如今再见，沈老庄主发现少年的面庞不变，依旧是个少年。可眼里的神色，却变得更加坚毅，有神。
    一扫颓丧之气。
    似乎足以独当一面，神采气度不输给他的兄长。
    只是失去了阿璃的不听，在外人眼里，到底还是少了些什么。
    太过完美的少年，反而有点疏离。
    沈老庄主说道，“你去吧，有空我去找你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