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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霜月大声道:“姐姐,我们不是为了运荷叶,刚租了马和板车吗?让表哥坐板车去。”
水梅疏担忧道:“虽则在李叔夫妇面前露了脸。但他是外乡人,不摸我们的底细。若是现在出去撞到村里人,泄露了行踪,就不好了。”
楚茗道:“无妨,又忘了我是你表哥了?这里薛睿搜过了,暂时还安全。还是,表妹你不想让我出去?”
水梅疏确实想让他一直躲在家中,等伤好一些能行动了,就马上离开。两人本就萍水相逢,其后各奔东西,各走各的路,如此最好。
但看楚茗的模样,他真没有什么通缉犯的自觉。每日神情轻松,好像来郊游的一般。水梅疏无奈道:“好。”
七月田间,草木被日头蒸出浓烈的芳香。楚茗躺在铺满厚厚稻草的板车上,怀中的方胜在烈日下一烤,幽幽的香气也更浓了几分。
他支起一只胳膊,看着道路两侧的各种杂草,以及那一望无际的田中开满的各色繁花,自语道:“此间景象,确实是盛世太平。”
水梅疏顶着正午的烈日出来,又挑了个远一点,但人少一点儿的路,就是想路上少碰到几个人。运气还不错,他们马车一路过来,都没有碰到一个人。
这个节令,荷叶刚收,田里除了玫瑰,也就是一些凤仙花、金盏菊、鸡冠花、孔雀菊之类的杂花。扶桑和紫薇要再过几天才采摘。
田里活儿不多,晌午大家都回家吃饭去了。只是楚茗每看到一种草木就要停下来采一样,走的快不了。倒是水霜月从马车上跳上跳下,帮楚茗收集花草,玩得开心得很。
水梅疏听楚茗感叹太平盛世,一直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点儿。她扭头看了一眼埋在稻堆里的那俊逸的青年。
他怎么就走上造反这条路呢?从前朝诸王之乱起,这快二十年间,造反的人都失败了。他如此年少有为,若为此搭上性命,太过可惜了。
她轻声道:“是,这三年来,年景越来越好。世道安定,我们花庄的花才卖得好。若非父兄遇险,家里本不会陷入困顿。”
“你!是你吗?”水梅疏听前面有人喊了一声。心中一咯噔,眼看快到她们的花田了,怎么这个时候蹦出人来了。
她脸上依然蒙着面纱,扭头去看着前面的人。只见那人穿着一件深灰交领长衫,带着儒巾,看上去身子十分单薄。夏日田埂中清风拂过,长衫飞舞,他显得越发瘦了。
水梅疏眼神不好,离得远了,就看不清楚人的面目。看这人模样是个秀才,只是看不清是谁。她颔首致意,马车并没有停下。
水霜月看到了那人,却哼了一声,面上都是怒意。水梅疏俯身悄声问她:“那是谁?你认识?”
楚茗躺在车中,盯着那人看了两眼,见是个瘦弱清秀的秀才,他从没见过。他们的车子已经擦肩而过。
那秀才却忽然发足狂奔,从车后追了上来,喊道:“阿梅,你如今,可还好?”
第13章
水梅疏一愣,要停下马车。水霜月却怒道:“姐姐,咱们走,别理他!”水梅疏小声问:“到底是谁啊?”
那秀才已经伸手攀住了板车。楚茗躺在板车中,看到他捏着板车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指甲都青白了。知道他心中十分激动。楚茗皱了皱眉头。
那秀才的眼睛都在水梅疏身上,根本没看到板车厚厚的稻草中还躺着一个人。
水霜月扭头对那秀才道:“走开!你退了我姐姐的婚,不是好人!把我们的魁星像还回来!”
楚茗的眼神变得极为锋利。而水梅疏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原来是景金川。他是这个模样么?去年花朝,她隔着河远远看了他一眼,依稀不是这模样啊。
她努力回想着那时候看到的人。根本和这秀才对不上号,倒是跟另一个模糊的人影有点像。她一时想不起来。
景金川似乎压抑着情绪,脸上看起来依然镇定自若。他死死盯着她的背影道:“阿梅,我去岁考中了就一直在县学中,不曾回家。不知道你的事儿。你如今,你如今可还好?若……”
水梅疏觉得现在这样子不是个事儿。遇到人就不好了。她停住了马车,跳下来走到他跟前。
楚茗的眸子动了动。水梅疏对景金川行个礼道:“景秀才,你高中案首,以后三元及第指日可待。我祝你前程远大。如今既已退婚,就再无牵扯。秀才回去吧。”
景金川闻听他的未婚妻深入简出,十分贤淑。如今她确实声音柔软,可说话却干脆利落,出乎他意料。他顿了顿方道:“阿梅,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幼时的情谊……”
楚茗眸中现出怒气。退了姑娘的婚,还来谈情谊。也配三元及第?
却听水梅疏轻声道:“景秀才,婚约是当年父辈搭伴逃难之时定下的。彼时我也不过三四岁。六岁后你我就再没见过面。孩童玩闹而已,真没什么情谊可言。莫要再提。”
景金川没想到,她戳起心窝来,会这么痛。她自然是没再见过自己,可自己却多次来百花村偷偷看过她。在他心里,他的妻子非她莫属。岂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他面上不变,眼中的神色却更加痛苦:“阿梅,我知道你日子定然艰难。我知道你怨我……”
水梅疏见他还是牵扯不清,也不由怒了:“不错。我有怨。却不是为了什么情谊。自你去年高中之后,你们家就开始暗地递话来,说我配不上你,索要高额嫁妆。我父兄为了凑齐这份嫁妆,才会铤而走险,出海去搏一把,不料却遇上海难。”